第十八章 舍身取义(第8/10页)



  监狱的墙壁与四个带栅栏的牢房之间的距离非常狭窄,仅容看守与访客鱼贯而过。灯光从我们身后射过来,牢房内带栏杆的窗户能让空气流通进来(还有苍蝇和蚊子),但这丝毫不起任何作用,臭烘烘的体味、大便与小便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经年不散。如果你参观美国监狱,你就闻不到这些令人作呕的气味,有的只是单纯的自然的腐臭。

  每间牢房都有一扇高大的窗户,狭长,带着栅栏;牢房大约八英尺长,八英尺宽,可以放一只普通壁橱。地上铺着茅草睡垫,在一个角落里有一个镶在墙内的敞口向上的混凝土小池,三英尺见方,是犯人的厕所,也是苍蝇的乐园。

  小楼里有四个牢房,最左边的一个是空的,中间两个有犯人(局长说,是两个查莫罗偷牛贼)。最右边的一个,一名犯人正站在栏杆后面打量着我们,他面容枯瘦,双臂叠在一起,是一个白种人;他的胡子浓密而卷曲,深棕色中混杂着灰色;他身上是一件肮脏的有些地方已被撕破的皱巴巴的土黄色飞行夹克,脚上穿着草鞋;在乱蓬蓬的棕色与灰色相间的头发下面,是一张鹰一般的饱经沧桑的吸引人的脸庞,黑色的眼睛,深陷的眼窝,一道突兀的白色伤疤横贯前额;他的牙齿又大又黄,笑容隐藏在密丛丛的胡子里面。

  弗莱德·努南。

  “我们特别为你邀请了一位客人,”苏朱克局长的声音中含着有节制的轻蔑,“美国牧师,伯廉·奥列瑞神父。”

  “我是名新教徒,”努南说,声音低沉,“见鬼去吧。”

  “在我们的文化里,”我对苏朱克说,“神职人员会见囚犯需要单独的环境,这是传统。”

  “牢房的门不能打开。”局长说着,摇了摇头。

  “那没关系,”我说,对努南与我之间紧闭的牢门做了个手势,“让我们单独在一起就行。”

  “我让杰苏斯留下来保护你。”局长说,向那个高大的查莫罗人点了一下头。

  “不,谢谢。”我说,然后又直截了当地补充了一句,“我需要单独同这个犯人待在一起才能去做我需要做的事。”

  “啊。”苏朱克说,记起了我要为他完成的任务,点了点头。他说了一串日语,然后监狱长、魔鬼杰苏斯和塞班岛警察局长都走了出去,只留下我一个人。

  我检查了一下窗户,看到佐佐木军士正走回那座棚车似的建筑里,而局长同他的“占哥凯丑”正站在离这座小楼不远的地方,聚在一起吸烟。

  努南站在栏杆后面,双臂放下来,它们奇怪地悬垂着,歪向一边。

  我注视着那扭曲的双臂,“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我问。

  “我袭击了那群畜生,神父,”他说,“于是他们打折了我的胳膊,就是那个叫杰苏斯的家伙。他们没给我任何治疗,就让它们自然痊愈。这个世界充满了奇迹,神父,但是我得不到一个……你没随身带着酒吧?”

  “没有。”

  “我选择了一个见鬼的方式戒酒,是不是?”

  我又一次望了望窗外,那两个男人仍在吸烟,交谈。

  “你的狱友懂英语吗?”我问,向那两个正好奇地注视着我们的偷牛贼点了一下头。

  “他们甚至连自己的方言都说不好。”他说,眼睛在深陷的眼窝里眯了起来,“怎么?”

  “听着,”我说,走得近了些,牢房中传出的气味如同腐尸,“我们只有一点儿时间。”

  “做什么?你究竟是谁?”

  “这并不重要……内特·黑勒。”

  努南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闪闪发光,“我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是艾米莉的老朋友。”

  他开始点头,微笑,“不止如此吧……”

  显然,在他们的长途飞行中,阿美告诉了他一些秘密。

  “听着,”我说,“这里的家伙们都以为我是爱尔兰共和军的神父……”

  努南,这个货真价实的爱尔兰人,轻轻地笑了起来,“到这座地狱般的岛上来这是个不坏的身份,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们亲爱的大叔派我来看一看你与艾米莉是否做了日本天皇的客人。”

  “答案是肯定的……我希望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恐怕我是——然而,我有办法今夜离开这里。”我环视了一下这座混凝土堡垒,“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带你逃离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