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15/20页)
雷举步向客厅走去,但正要跨出走廊时,他又停住了脚步,惊讶地转过身来。有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他。他刚才听见的是什么呢?他折回来路,走近书房门。
“‘因为不论哪个人再走在他的面前,他的伤口就已愈合了……’”
听到这个声音,雷毛骨悚然直发抖。他数了数只有三四步的距离,便悄无声息地走到书房门口。“‘Dinanzi li rivada(他的面前)。’”他从背心口袋里撕下一张便条用纸,找到一个词:deenanzee。自从那个乞丐在总局跳窗摔死后,这个词就一直在嘲笑他,出现在他的梦中,刻在了他的心里。雷倚着书房门,耳朵紧贴在冰凉的白色门板上。
“伯特朗·德·菩恩在一对父子之间挑起战争,使他们断绝关系。他一手高举着他的头,那个头摆动得像个灯笼,他的断头朝着从佛罗伦萨来的朝圣者倾诉。”伯特朗·德·菩恩(Bertran de Born),著名的普洛旺斯抒情诗人。传说他煽动英国国王亨利二世的长子亨利亲王背叛他的父亲。这是朗费罗的舒心柔缓的嗓音。
“像是欧文的无头骑手。”没错,这是洛威尔的浑厚笑声。
雷摊开纸写下他所听到的:
因为我使这样亲近的人分开,
唉唉!我现在才提着我这
和它在这躯干里的根源分开了的头颅。
这样,报应的法则应验在我身上。
报应的法则?悦耳的带鼻音的低沉嗓音。打鼾声。直到这时,雷才想起了自己是在偷听,便让急促的呼吸声平静下来。一阵用鹅毛笔匆忙写字的沙沙声传来。
“但丁最完美的惩罚。”洛威尔说。
“但丁本人会同意这个说法的。”另一个人回答道。
雷忙于记录,无暇去辨认是谁在说话,而讨论已临近尾声。
“……这是惟一一次但丁明确强调报应法则这个概念——我们找不到确切的词来翻译它,英语中没有对应的准确定义,因为这个词的定义就是它本身……好啦,亲爱的朗费罗,我认为报应法则……这个概念说的就是每一个罪人所犯下的罪行会在他自己身上得到应验,由此受到惩罚……就像离间者被卸成几块一样……”
雷一路倒退到走廊里。
“讨论到此结束,先生们。”
合上书本的劈啪声,折叠纸张的沙沙声,特拉普开始对着窗外吠叫,只是没有引起人注意。
“从我们的劳动成果来看,晚饭算是没白吃……”
“多么肥的野鸡!”洛威尔来了兴致,用手指拨弄着一副骨骼。这副骨骼很是奇特,躯干很宽,头颅呈扁平状,特别大。
“这里没有哪种动物不是给他取掉了内脏,然后再组合起来的。”霍姆斯医生笑着评论道,洛威尔听了,觉得这话不无讽刺性。
但丁俱乐部会议结束后已是清晨,洛威尔和霍姆斯来到路易斯·阿加西在哈佛比较动物学博物馆的图书室。阿加西问候他们后粗略地看了一下洛威尔的伤口,然后就回他的私人办公室去了。
“听阿加西的语气,他对这种昆虫是感兴趣的,最起码是这样。”洛威尔极力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他现在确信希利书房里的虫子真的螫了他,深深担忧阿加西会谈到它的可怕后果:“啊哈,没救了,可怜的洛威尔,真遗憾。”霍姆斯认为这种虫子不会叮人,洛威尔并不相信。哪一种值一角银币的昆虫不会叮人?洛威尔静候诊断的最终结果出来;不管诊断结果如何,只要知晓了,心里有了底,那多少也是一种解脱。他没有告诉霍姆斯,这几天里伤口肿得有多大,他常常感觉得到大腿里面有一种剧烈的悸痛,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种疼痛时时刻刻都在扩散,扩散到全身每一个神经末梢。他不想在霍姆斯面前表现出软弱。
“啊哈,你喜欢这个吗,洛威尔?”阿加西进来了,手掌上托着昆虫标本。他的手掌肉乎乎的,经常散发出石油味、鱼腥味和酒精的气味,很难洗掉。洛威尔忘记了他正站在一副骨骼标本旁边,它看上去像是一只放大变形的母鸡。
阿加西骄傲地说:“我在毛里求斯旅行的时候,领事给了我两具渡渡鸟骨骼!难道不是珍品吗?”
“你觉得它味道鲜美吗,阿加西?”霍姆斯问道。
“那当然。我们的星期六俱乐部没有一只渡渡鸟真遗憾!品尝美味佳肴向来就是人类最大的口福。真遗憾。好吧,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洛威尔和霍姆斯跟着他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阿加西小心翼翼地从一个盛有酒精的小瓶里取出昆虫。“首先,请告诉我,霍姆斯医生,你是在哪儿发现这些特殊的小生物的?”
“实际上是洛威尔发现的,”霍姆斯回答得很慎重,“在靠近比肯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