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3/8页)

‘哈伯瑟姆小姐——’

‘她自己有卡车,’舅舅说,‘难道你不记得了?’——他在过去的五分钟里一直什么别的事情都没有做,只是努力了三次想说:哈伯瑟姆小姐坐在卡车里到她家用不了半英里可她还待着不走因为她不可能她没法子回家去她的家在街的这一头而她的卡车在疾驶的首尾相接的汽车和卡车组成的无法穿越的屏障的那一边而对一个开一辆二手的卖蔬菜的小货车的老处女来说她家几乎就跟在蒙古或在月球上一样无法前往:她坐在卡车里发动机转动着排挡也咬合了脚踩在变速器上独立的孤单而孤独在那非常古老甚至死气沉沉的帽子下面腰板挺直而身材瘦小等待着观望着什么都不要只要穿过车流以便把补好的衣服放起来把鸡喂一喂吃点晚饭再休息一下在忙碌了三十六个小时以后(对一个七十岁的人来说这比一个十六岁的人忙碌了一百个小时还要累)观望着等待着那令人头昏眼花的轮廓模糊的车流可以等和看一会儿甚至好一会儿但不能太久不能永远等下去看下去因为她是个讲究实际的女人昨天晚上她没有花多少时间就决定要把一具尸体从坟墓里弄出来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到坟墓那里去把尸体挖出来现在也不用很多时间就决定要想绕过一个障碍物尤其在太阳已经在西边跌落下去的时候那就去绕过它,卡车现在开动了跟那障碍物平行并且向着同一个方向,仍然孤单又孤独但仍然独立不羁只是有一点紧张,也许刚刚意识到她已经开得比她习惯和喜欢的速度要快了一点,事实上她从来没有开过这么快的速度可就是这样还是赶不到障碍物的前边只能是在它的边上因为它现在跑得相当快:一个没有结尾只有轮廓的嗖嗖响的东西:现在她明白即便有了空隙她可能没有那技术力量或速度眼睛也许不够灵活甚至可能连勇气都没有:她自己越开越快一只眼睛紧张地注意寻找空当另一只眼睛观察着前进的方向以至于过后才明白她没有朝南拐而是在向东行驶了不但她的房子在飞快地方方正正地在她身后变得越来越小连杰弗生镇都越来越小了因为他们或者它[159]并不是只从一个方向驶出小镇而是从所有的方向在所有离开监狱殡仪馆路喀斯·布香以及文森·高里和蒙哥马里所遗留的那点东西而通往镇外的大街上飞驶像你往死水池塘里扔石头时四下疯狂乱窜的水生蝽:因此她现在将更加手足无措她跟她家的距离在飞速地增加而又一个夜晚就要降临,她鼓足勇气寻找任何空隙或缝隙,那破旧的小货车在那无法穿越的只有轮廓的混沌一片的边上几乎从地面飞掠而过慢慢地爬行似的跟它越来越接近终于那不可避免的事情发生了:眼神一疏忽或手颤抖了一下或者由于过于瞪大眼睛使劲地注意而眼皮不自觉地眨了一下也可能完全是由于地貌的原因:路上的一块石头或一团泥土跟上帝一样离谴责远不可及但总而言之又太近了然后又太晚了,卡车突然拉起进入了那带滚珠的橡胶和为之重新筹集贷款的铸压钢板的洪流掀起一片混乱仍然紧紧抓着那没有用的方向盘死死地踩住那不发挥作用的变速器孤独而孤单地穿越那午后时分漫长而平静的渐渐消失的时光进入风平浪静的紫红色的薄暮天穹,现在朝着县界这一边的最后一个高点越来越快地行驶到了县界他们就会像兔子或老鼠终于接近各自的地洞那样突然四下分散冲进每一条大街小巷,卡车渐渐减速然后停在一条小交叉路上也许是巨大的推动力把它推到那里的因为她现在安全了,到了克罗斯曼县了现在她可以再一次向南拐沿着约克纳帕塔法县的边缘现在开亮车灯沿着没有标志的县边缘的乡村土路大着胆子尽量快开;现在天完全黑下来了现在她进入莫特县了她甚至可以往西拐了终于可以等待机会往北做最后的冲刺,九点钟然后是十点钟沿着一根想象的线路边缘的没有标志的道路,在线路的那一边远去的车灯疯狂地扫来扫去终于冲入他们各自的洞穴;快到奥卡托巴县了快近午夜了她肯定可以向北转然后回到约克纳帕塔法县,精疲力竭孤身一人但不可摧毁迎着蟋蟀树蛙萤火虫猫头鹰三声野莺以及从沉睡的房屋下面冲出来大声吠叫的猎狗最后甚至还有一个穿着睡袍和没系鞋带的鞋子手里拿着一盏灯的男人:

你要上哪儿去,夫人?

我要去杰弗生。

杰弗生在你的身后,夫人。

#我知道。我得绕道,绕过一个傲慢得让人受不了的老黑鬼,他假装杀害了一个白人把全县搅得天翻地覆##[160]:突然他发现自己快要笑出来了,几乎是及时发现但并不是及时得可以阻止自己不笑但及时得可以迅速停止笑声,他确实比谁都还要吃惊,终于他母亲厉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