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7/7页)

‘我看这样行了。’县治安官说。他把头和一只大胳臂伸出车窗外像拉窗帘似地毫不费力地把离汽车最近的人推开稍稍地提高嗓门喊了一声:‘威廉。’警长走了过来;他[99]已经听见他在说:

‘让开,小伙子们。让我来看看尊贵的县治安官今天上午有什么想法。’

‘你干吗不让这些乡亲们让开路面让那些汽车可以进城去?’县治安官说,‘也许他们还想到处站站还看看那监狱呢。’

‘当然。’警长说。他转过身,两手去推最靠近他的人,但并不碰着他们,仿佛他正在让一群牲口走动起来。‘好了,伙计们。’他说。

他们并不挪动,还是看着警长身后的县治安官,没有一点想反抗的意思,并不真正打算向任何人挑衅:只是很宽容的,挺好脾气的,几乎是温文尔雅的。

‘哎呀,治安官。’一个人说,接着另一个人说:

‘这是条自由的街道,治安官,对吗?只要我们在你们这里花钱,我们在街上站一站,你们城里人是不会在乎的,对吗?’

‘但不能挡住别的想进城花一点钱的人,’县治安官说,‘走吧。威廉,让他们离开大街。’

‘来吧,伙计们,’警长说,‘还有别的乡亲想过来看看那些砖[100]呢。’他们于是移动起来但仍然不慌不忙,警长把他们赶回到街的另一边,就像一个女人把一群母鸡赶出牲口圈,她只控制它们行动的方向,不去管它们的速度,而且连方向也不是管得那么严,母鸡在她拍打的围裙前跑动并不反抗,只是难以捉摸,并不怕她,甚至也不惊慌;停住的那辆汽车和它后面的车子也动了起来,慢腾腾地,以爬行的速度载着车里一张张伸长脖子的面孔;他听见警察局长对司机们喊:‘快开。快开。你后面还有车呢——’

县治安官又看着舅舅。‘另外一个在哪儿?’

‘另外一个什么?’舅舅说。

‘另外一个侦探。那个在黑暗里能看得见东西的人。’

‘艾勒克·山德,’舅舅说,‘你要他也来?’

‘不,’县治安官说,‘我只是想念他。我只是感到吃惊,这个县里还有一个人有足够的鉴赏力和判断力能在今天还待在家里。你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

‘好。’舅舅说。县治安官跟重手重脚的好用坏扫帚的扫地人一样以一年开坏一辆汽车而臭名远扬:不是因为速度太快而纯粹是因为摩擦的结果;现在那辆小汽车简直是从路缘那里弹了出去,在他还来不及看清楚以前就已经消失了。舅舅走到他们的车跟前,打开车门。‘上车。’舅舅说。

于是他说了出来;至少这一点还是很简单的:‘我不去了。’

舅舅停了下来,于是他看到那张好揶揄讥弄的面孔在注视着他,那揶揄的眼睛,只要给它们一点点时间,是不会忽略任何事情的;事实上从他知道它们以来除了昨天晚上还从来没有忽略过任何事情。

‘呵,’舅舅说,‘哈伯瑟姆小姐当然是位有身份的女士,而另外一位女士是你们家的。’

‘瞧瞧他们,’他说,他站着不动,连嘴唇都几乎没有动,‘街对面都是。广场上也有,可这里没有别人只有威廉·英格伦姆和那顶该死的帽子——’

‘难道你没有听见他们跟汉普敦的讲话?’舅舅说。

‘我听见的,’他说,‘他们连自己的笑话都不笑。他们在笑他。’

‘他们根本没有在奚落他,’舅舅说,‘他们根本没有嘲弄他。他们只是在观察他。观察他和第四巡逻区,看看会出什么事。这些人进城来就是为了看他们中的一方或者他们双方会干些什么。’

‘不对,’他说,‘不光是这一点。’

‘好吧,’舅舅说,现在他也很严肃了,‘就算如此。那又怎么样?’

‘要是——’但舅舅打断了他的话头:

‘要是第四巡逻区的人来了端起你母亲和哈伯瑟姆小姐的椅子把她们抬到院子里使她们不会碍他们的事儿?路喀斯不在牢房里。他在汉普敦先生的家里,也许现在正坐在厨房里吃他的早饭呢。我们到了汉普敦先生家给他讲了那件事之后十五分钟威尔·里盖特就从后门进来了你想他是在干吗?艾勒克·山德还听见他[101]打电话了呢。’

‘那汉普敦先生这么慌慌张张地要干什么?’他说。

舅舅的声音现在很严肃:不过就是严肃,没别的:

‘因为不做假设也不做否认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上那里去做我们该做的事然后回来。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