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近海岛屿上的死亡(第8/21页)

两人沿着小径默默地往大宅子走,梅科洛夫特不时调整步幅以适应奥利弗的速度。两天前,他刚刚见过这个男人,当时他们在梅科洛夫特的办公室里谈论了有关大西洋别墅的事情。梅科洛夫特低头瞥了他一眼,他细长的脑袋只到梅科洛夫特的肩膀处,一头牢固的花白头发被微风吹起,梅科洛夫特不免有些同情地看着他,即使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也看得出奥利弗明显又老了。有些东西——是自信、骄傲还是希望?——已经从他身上消失了。他艰难而费力地走着,那颗被曝光过许多次的脑袋相比于他矮小、衰弱的身体显得有些过于沉重。这个男人怎么了?他才六十八岁啊,按照现代人的观念,不过刚过了中年而已,可是他看起来好像八十多了似的。

一进办公室,伯伊德站起身,梅科洛夫特朝他点了点头,伯伊德便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奥利弗坐下来,他双手叉腰,隔着办公桌站在梅科洛夫特的对面。他克制着自己的语气,试着心平气和地说话。

“我只有两件事,我会长话短说。在我的遗嘱中,我已经将财政部恩赐给我的财产平均分成了两份,一份留给我的女儿,另一份则留给科姆岛基金会。我没有其他的家眷,没有慈善意向,或者任何帮助国家履行其对弱势群体所负义务的愿望。我出生在这个岛上,我相信它存在的意义——或者说它的用处。除非我得到保证,无论我什么时候上岛都会受到欢迎,并且能够得到一个符合我工作需求的住处,否则我就更改我的遗嘱。”

梅科洛夫特说:“对于一起明显的意外事件,你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激了?”

“这不是一起意外事件。他是故意的。”

“当然不会。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他是粗心又笨手笨脚,但是那不是有意的。”

“我可以向你保证他是故意的。帕吉特原本就不应该获准带着他的母亲上岛。那时候,他的母亲显然已经病入膏肓了,但是他误导了你,让你误以为她身体健康,有能力工作。不过,我来这儿不是为了跟你讨论帕吉特或者教你怎么干活儿。该说的我已经说了。除非这里的局面能够改变,不然一回到内陆我就会更改我的遗嘱。”

梅科洛夫特谨慎地措辞:“当然,那是你的决定。如果你觉得我们让你失望了,我只能为此表示抱歉。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有权上岛,基金会的条文明确地注明了这一点。任何在科姆岛出生的人都享有这样的权利,而据我们所知你是唯一适用于这一条款且依然在世的人。从道义上讲,艾米丽·霍尔库姆有权占用大西洋别墅,如果她同意搬出去的话,那么那座别墅就是你的了。”

“我建议你让她知道,她要为自己的顽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梅科洛夫特问:“就这些吗?”

“不,还没完。我说了我有两件事。第二件事是,等到完成必要的准备工作,我打算永久地定居科姆岛。当然了,我需要一个合适的住处。在等待大西洋别墅归属决议的同时,我建议在游隼别墅添加一些物品,至少得让它暂时具备适合长期居住的条件。”

梅科洛夫特希望自己没把沮丧写在脸上,他说:“当然,我会转告给基金会。我们必须研究一下基金会的条文。我不确定除了那些工作人员,常驻居民是不是符合条文的规定。当然,艾米丽·霍尔库姆的情况是合规的。”

奥利弗说:“条文的措辞是任何在岛上出生的人都不能被拒绝上岛。而我就出生在科姆岛。关于停留时间没有限制。我认为你会发现我的提议从法律层面讲是可行的,而且不必更改基金会条文的条款。”

说完,他扭头就走。奥利弗一关上房门,梅科洛夫特就瘫软在椅子里,深深的沮丧感仿佛千钧重担一般笼罩在他的心头。这可真是一场大灾难。他之所以从事这份工作,是因为这是一种轻松的临时选择、一段平静的休息时光,能够让他接受丧妻之痛,回顾过去、思考未来,莫非这份工作就要在失败与屈辱中宣告终结了吗?基金会的信托人们知道奥利弗很难相处,不过,梅科洛夫特的前任还是应付过去了。

他没有听见艾米丽·霍尔库姆的敲门声,只是忽然看见她穿过办公室朝他走过来,她说:“我刚刚在厨房同伯布桥夫人谈话。米莉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码头出了什么问题。显然是丹把奥利弗的血液样本掉进水里了。”

梅科洛夫特说:“奥利弗刚刚还在这里抱怨,他把这件事看得很严重,我试图为他解释这只是一起意外事件。”他知道他的沮丧——没错儿——还有他的不自信全都写在了脸上。

艾米丽说:“一个古怪的意外,我想他可以再采一次血,他那贫瘠的血管中应该还有些血的。你不会也觉得事态很严重吧,鲁珀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