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希波吕忒的腰带[1](第5/6页)

波洛见过不少克兰切斯特大桥的画,这是每年都会在美术学院里见到的题材——有时是油画,有时是水彩。波洛见过的画有的很出色,有的则很平庸,还有的相当乏味,可他从没见过像眼前这幅如此粗制滥造的画。

波普小姐宽容地微笑着,说道:“我们不应该让姑娘们灰心,波洛先生。当然,温妮有可能画得更好些。”

波洛若有所思地说道:“她画水彩画不是更自然些吗?”

“是的,我都不知道她在尝试油画呢。”

“嗯,”赫尔克里·波洛说道,“请允许我取下来看一看,小姐。”

他摘下那幅画,把它拿到了窗前。仔细查看一番后,他抬头说道:“小姐,我想请您把这幅画送给我。”

“呃,说真的,波洛先生——”

“您不会装作真的非常喜欢这幅画吧。这幅画画得糟透了。”

“哦,它毫无艺术价值,这我同意。可这是一个学生的习作,而且——”

“小姐,我敢说这是一幅非常不适合挂在您墙上的画。”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那么说,波洛先生。”

“我这就向您证明这一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瓶子、一块海绵和一些破布,说道:“首先我给您讲个小故事,小姐。跟那个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故事很相似。”

他一边说,一边忙碌地干着活。房间里充满了松节油的气味。

“您大概不常看时事讽刺剧[3]吧?”

“的确不看,我认为那太浅薄了……”

“浅薄,没错,不过有时也富有教益。我见过一位聪明的讽刺剧艺术家,用最神奇的方式不断变换她的身份。她一会儿扮成一位夜总会明星,艳丽动人;十分钟以后,她成了一个瘦小、贫血、患有扁桃腺肿大的孩子,穿一身运动服;再过十分钟,她又成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吉卜赛女人,站在一辆大篷车旁边给行人算命。”

“很可能,毫无疑问,可我不明白——”

“我正在向您说明火车上的戏法儿是怎么变的。那个女学生温妮梳着两条普通的发辫,戴着眼镜,套着难看的牙箍——她走进了厕所,一刻钟之后从里面出来时却变成了——借用赫恩警督的话来说就是,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透明丝袜,高跟鞋,一件貂皮大衣罩住女学生的校服,天鹅绒帽子束在鬈发上……那张脸,对,那张脸。胭脂、香粉、口红、睫毛膏,一通涂抹!这位迅速变装的艺术家的脸究竟长什么样呢?恐怕只有老天爷知道!可是您,小姐,您本人经常见到那些笨拙的女学生是如何奇迹般地摇身一变,成为迷人光鲜的、初入社交界的美女的。”

波普小姐惊讶得喘不过气来。

“您是说温妮·金把自己乔装打扮成——”

“不是温妮·金,不是。温妮在去伦敦的路上就被人绑架了,我们那位迅速变装的艺术家顶替了她。布尔肖小姐从来没见过温妮·金——她怎么知道那个梳着长发辫、戴着牙箍的女学生根本不是温妮·金呢?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好,可是那个冒名顶替的女人不敢真的到这里来,因为您认识真正的温妮。所以说变就变!温妮在厕所里消失了,出来时变成了一个叫詹姆士·埃利奥特的人的妻子,他的护照上有个妻子!那对发辫、眼镜、棉线袜子、牙箍——这些都可以塞进一个小包里。但是那双难看的厚皮鞋和那顶帽子——那顶不能弯折的英式帽子,得想法子给处理掉,于是就被扔到车窗外面去了。后来,真正的温妮被带过海峡。没人在找一个被从英国带到法国的、病怏怏的实际上是被麻醉了的孩子——随后她就悄悄地被扔在公路边上了。如果麻醉的时候同时使用了东莨菪碱,她就会几乎记不起发生了什么事。”

波普小姐盯视着波洛,问道:“可是为什么呢?这样无聊的伪装是为了什么呢?”

波洛严肃地答道:“温妮的行李!这些人打算把一样东西从英国偷运到法国。一件所有海关人员都在高度警戒、全力寻找的东西,实际上是一件赃物。还有什么地方能比一个女学生的行李更安全?波普小姐,您的名气很大,您的学校出了名的正派。在巴黎北站,那些寄宿生小姐的行李统统免检通过。那是著名的波普小姐英语学校的学生!然后,在绑架案发生以后,以地方警局的名义派人取走那个姑娘的行李,不是再自然不过了吗?”

赫尔克里·波洛微笑道:“不巧的是,学校有条规定,行李到了以后都会被打开,里面有一件温妮送给您的礼物,但不是温妮在克兰切斯特装进行李的那件礼物。”

波洛走近她。

“您已经把这幅画送给我了。请看,您肯定也觉得它不适合挂在您的学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