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十二月二十四日(第20/27页)
她将平静的目光投向他。
“他很失望,当然了,”她说,“因为他没有孙子,我的意思是没有男孩,李家后继无人了。我能看出这一苦恼已经在他心上沉积很久了,突然间,他再也忍耐不住了,因此就把怒气发泄到了儿子身上,说他们是一群容易感伤的老女人这一类的话。当时我很替他难过,因为我能体会到,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后来呢?”
“后来,”希尔达慢慢地说,“我们就都走了。”
“那是你最后一次见到他?”
她点点头。
“案发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和我丈夫在一起,在音乐室里,他在给我弹琴。”
“后来呢?”
“我们听见楼上传来桌椅倒地、瓷器被打破的声音,发生了一场可怕的打斗。接着就响起他的喉咙被割开时发出的恐怖尖叫……”
波洛说:“那尖叫声确实非常可怕,是不是?”他顿了一下,“像地狱里的灵魂发出的?”
希尔达·李说:“比那更糟!”
“什么意思,夫人?”
“那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发出的……不像是人类的声音,而像野兽……”
波洛严肃地说:“那么,这就是你对他的评价了,夫人?”
她突然悲痛地举起一只手捂住嘴,视线低垂,注视着脚下的地板。
14
皮拉尔警惕地走进房间,就像一只担心落入陷阱的动物。她的眼睛迅速地转来转去,看上去倒不怎么害怕,只是疑虑重重。
约翰逊上校站起来给她拿了把椅子,然后说:“我想你听得懂英语吧,埃斯特拉瓦多斯小姐?”
皮拉尔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说:“当然了,我母亲是英国人,实际上我也非常英国化。”
一丝笑意爬上约翰逊上校的嘴边,他看着她那乌黑发亮的头发、骄傲的黑眼睛,以及弯弯的红唇。很英国化!这个词放在皮拉尔·埃斯特拉瓦多斯身上真是太不合适了。
他说:“李先生是你的外公,他让你从西班牙过来,而你几天前刚到,对吗?”
皮拉尔点点头。
“是的。从西班牙出来的这一路,我……噢……经历了好多冒险。有一次天上掉下来一颗炸弹,司机被炸死了,脑袋都不见了,全是血。而我不会开车,所以不得不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我不喜欢走路,我的脚又酸又痛,痛极了。”
约翰逊上校笑了,他说:“不管怎样,你还是到了。你母亲经常对你说起外公的事吗?”
皮拉尔快乐地点点头。
“噢,是的,她说他是一个老恶魔。”
赫尔克里·波洛笑了,他说:“你到了这儿之后怎么看,这位小姐?”
皮拉尔说:“他明显已经非常非常老了,只能坐在椅子里,而且他的脸皱成一团。但我依旧很喜欢他。我想他还年轻的时候一定非常英俊,非常英俊,像你一样。”皮拉尔冲着萨格登警司说。带着纯粹的愉快的目光停留在他英俊的脸上,而那张脸此时已因为她的夸奖而变成砖红色了。
约翰逊上校忍住笑,他还很少看到这位缺乏感情的警司如此失态。
“不过当然啦,”皮拉尔惋惜地继续道,“他不可能像你这么魁梧。”
赫尔克里·波洛叹了口气。
“这么说你喜欢……大个子的男人,是吗,小姐(注:此处的小姐为西班牙语。)?”他问道。
皮拉尔热烈地表示赞同。
“噢,是的。我喜欢男人高大、魁梧,还有肩膀要宽,非常非常强壮。”
约翰逊上校严肃地问:“你到这儿以后经常和外公在一起吗?”
皮拉尔说:“噢,是的,我常去陪他坐着。他告诉我一些事——他说他曾是一个非常恶毒的男人,还跟我讲他在南非干的事。”
“他有没有告诉过你,在他房间的保险箱里有些钻石?”
“是的,他还拿给我看过。可它们不像钻石——更像鹅卵石——很丑,真的很丑。”
萨格登警司简短地追问:“他拿给你看过,是吗?”
“对。”
“他没给你几颗吗?”
皮拉尔摇摇头。
“不,他没有。我想也许有一天他会的,如果我对他好一些,经常去陪他坐着。因为老先生们都喜欢年轻女孩。”
约翰逊上校说:“你知道那些钻石被偷了吗?”
皮拉尔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被偷了?”
“是的,你知道可能会是谁拿的吗?”
皮拉尔点点头。
“噢,是的。”她说,“一定是霍伯里。”
“霍伯里?你是说那个贴身男仆?”
“对。”
“你为什么觉得是他呢?”
“因为他就长着一张贼脸。他的眼睛总是那样,骨碌碌地转来转去。他走路很轻,爱在门外偷听。他就像一只猫,而所有的猫都是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