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2/3页)

“这不是黄油的问题。”富勒顿先生说。

“我照顾她,我对她很好!所以她很感激我。她去世的时候,我发现她很好心地签了一张纸,把她的钱都留给我了,然后德雷克一家就来找我,说我不应该拥有这些钱。他们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他们说我不正当施压。还有更难听的话,越来越难听。他们说我自己写的那份遗嘱。胡说八道。她写的,她亲笔写的。那时候她让我离开房间,把清洁女工还有园丁吉姆叫过去了。她说他们得在上面签字,我不能签。因为我会得到那笔钱。为什么我不能得到那笔钱?为什么我的生命里就不能有一些幸运,有一些幸福?我知道这件事后还计划去做很多事,那些计划是那么美妙。”

“我毫不怀疑,是的,我毫不怀疑。”

“为什么我不能有计划?为什么我不能高兴?我将会很幸福很富有,拥有我想要的一切。我做错什么了?没有,没有,我告诉您,我什么都没做错。”

“我向你解释过了。”富勒顿先生说。

“都是谎话。您觉得我在说谎。您说我自己写的那份遗嘱。不是我写的。是她写的。没人能改变这一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富勒顿先生说,“现在听着,别再抱怨了,听我说。卢埃林-史密斯夫人经常让你尽量模仿她的笔迹写信,是真的吧?那是因为她还保留着维多利亚时期的老传统,认为用打字机给朋友或者亲密的人写信是不礼貌的。现在没人关心信是手写的还是打印的了,但是对卢埃林-史密斯夫人来说那就是无礼。你能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吧?”

“是的,我明白。她也是这么要求我的。‘哦,奥尔加,’她说,‘按我刚才让你速记下来的话给这四封信回信,但是你得用手写,写得越像我的字越好。’她让我练习她的笔迹,注意她的笔画是怎么写的。‘只要和我的笔迹有些像,’她说,‘就可以了,然后你可以签上我的名字。我不希望人们觉得我自己连字都写不了了。尽管,你知道,我手腕的风湿越来越严重,但是我不想用打字机打私人信件。’”

“你可以用你的字体回信,”富勒顿先生说,“然后在后面注明‘秘书代写’之类的。”

“她不让我那么做。她希望人们认为那就是她亲笔写的。”

这一点,富勒顿先生想,很可能是真的。很像卢埃林-史密斯夫人的风格。她总是非常不满一些事实:她不能再做以前做的事儿了,不能像以前那样走远路或者爬山了,不能用手做一些特定的动作,尤其是右手。她希望能说:“我非常健康,非常好,如果我想做,没什么我做不了的。”是的,奥尔加刚才告诉他的绝对是真的,而正因为这是真的,才使得卢埃林-史密斯夫人签的最后那条遗嘱补遗在最开始被毫无疑问地接受了。那是在他的办公室,富勒顿先生回想起来。他们起了疑心,是因为他和他年轻的搭档都非常熟悉卢埃林-史密斯夫人的字体。小科尔最先说:“您知道吗,我真不敢相信卢埃林-史密斯夫人写了那条补遗。我知道她最近得了关节炎,但是看看这些我从以前的文件里找到的她的手写字。这条补遗不太对劲儿。”

富勒顿先生也觉得不太对劲儿。他说在字迹问题上可以询问专家的意见。得到的答案非常肯定。补遗上面的手写字绝对不是卢埃林-史密斯夫人写的。如果奥尔加没有那么贪心,富勒顿先生想,如果她知足地去写跟这个一样开头的一条补遗——“为感谢她无微不至地照顾和关心,以及她对我表现出的亲密和友善,我赠予她——”这是补遗的开头,也只能这样开头。如果她在下面明确写明有一大笔钱要留给忠诚的互换生女孩儿,亲戚们可能会觉得有点儿太过了,但他们还是会毫无疑问地接受。然而排除所有亲戚,甚至包括一直是她过去二十年的四份遗嘱中剩余财产继承人的侄子,把遗产都留给这个陌生人奥尔加·塞米诺娃——这不是路易丝·卢埃林-史密斯夫人的性格。事实上,一条不正当施压就能推翻这样一份遗嘱。不,她太贪婪了,这个激动热情的孩子。可能卢埃林-史密斯夫人告诉过她会留一笔钱给她,因为她无微不至地照顾、关心,而且对她百依百顺,做任何主人让她做的事,这让老太太开始喜欢这个孩子。而这让奥尔加开始憧憬。她将会拥有一切。老太太会把一切都留给她,她会得到所有的东西。钱、房子、衣服,还有首饰珠宝。一切东西。一个贪婪的女孩儿。而现在她要遭到惩罚了。

而富勒顿先生,有悖他的意志、有悖他的法律直觉、有悖他许多原则,为这个女孩儿感到难过。非常为她难过。据说她从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开始遭受苦难,体会了国家的严酷,失去了父母,失去了一位兄弟,一位姐妹,知道了不公和恐惧。这一切造就了她的一种特性,一种与生俱来的特性,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表现出来。这导致了一种孩子般狂热的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