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我曾经的思念(第8/18页)

而比起以上这些方面,我尤其欣赏的是他拥有学者中普遍欠缺的那种豪爽大方的性格,简直像个与众不同的喜剧演员。在梅拉伦湖畔老城的酒吧里,他一杯酒下肚后跳的踢踏舞技惊四座。和他一起度过的每一刻,对我来说都新鲜而刺激,和他会面比和瑞典最好的演员会面更会让我高兴。每次他在一起,总让我感觉精神振奋,慢慢地,连我的人生观也变得和他相同起来。能经常和他见面,怎么说呢——这挽救了我。不仅仅是关于大脑研究的知识,他还使我认识到,以前我的人生是多么平庸而无聊。借用一句他形容我的话——每天用纸巾包着别人吃剩的鱼骨头,还当做宝贝似的捧在手里,到处走来走去。照他的意思就是说,做学问的世界里到处是这种鱼骨,人们往往被它阻碍了前进的步伐。

在他脑子里,总是把事情按照重要程度标出顺序,每天都过得充实而不浪费。而他排出的优先顺序往往和我们的不同。我们平常人看不上的一些东西,到了他那里倒成了宝贝;我们当做事业来做的事,或许在他眼里不过是吃剩的鱼骨。他常劝我,要把工作以外的时间尽量过得充实,把看似打发时间的休闲当成娱乐,才能把每天都过得高高兴兴。当然这也许并非他的原话,只是我对他为人处世的方式的一种理解。

我每隔一两天就要给他的住处或者研究室打个电话,恳求他抽出空闲时间来陪伴我。看来他也并不讨厌我,对我的请求从来没有露出过不耐烦的神色。我把他当做自己的忘年之交,并希望他也这么认为。我的生活极其无趣,没有他陪着都不知该怎么过,所以实在盼望着有个像他这样风趣的人常在我身边,让我心情愉悦,不再孤独。他身上有着把生活变得丰富而充实的魔力,对我来说是个理想的朋友和完美的伙伴。每逢我心情低落、情绪委靡之时,只要见到他就能豁然开朗,从苦闷中解脱。他还有着使人乐观向上的天赋,在我这个饱经沧桑的老人的心目中,和他在一起是我的最大享受,和那位希特勒带给人的感受真有着天壤之别。

正因为这些亲身经历,所以我完全可以理解玲王奈为什么对他特别关注。这些年里,我心里也曾暗暗盼望能和玲王奈走得更近。听到她对御手洗这样感兴趣,我很难不产生一点小小的嫉妒,但这种感情很快就消失了,因为经过一年多的接触,我知道御手洗洁只适合过独身生活。虽然我希望他身边有一个能理解他的女性,不过他本人也许完全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对于玲王奈是否属于御手洗伴侣的最佳人选,我的想法倒和大家都不同。从各方面的条件来看,无论多么挑剔的人都不否认这两人非常般配,凑成一对也许会是世界上少见的完美组合。但凭我对他的了解,我却并不看好他们的缘分。当然,这些话绝非出自嫉妒心,我只是觉得,一位不那么出名而细心勤快的女子会更合适他。我并不是暗指玲王奈不细心或不勤快,但总觉得他们俩生活的天地是那样南辕北辙。

出发去洛杉矶以前,我很想打个电话给御手洗,征求一下他对玲王奈的看法,但我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我这么做也许会惹他不高兴,也不可能给玲王奈带去什么好消息。我一个人悄悄地从斯德哥尔摩机场出发,在赴马萨诸塞州以前先到了洛杉矶。我从洛杉矶机场直接乘出租车抵达了米拉玛饭店,时间正是星期一的黄昏。一住进饭店房间,我马上给玲王奈的经纪公司“瓦蒙特”打了个电话,对方没人接,我只得在录音电话上留下了我的房间号。

我心里暗想,时间这么晚了,玲王奈该不会和我联系了,就放心地走出宾馆,到黄昏的街道上散散步。我还打算在广场大街和海滨公园交界的那家餐馆好好吃一顿。那是一家我很喜欢的意大利餐馆,名字叫伊格奇尼。但到了跟前一看,食客的队伍已经排到了大街上,都在等待空位。只隔了一段不长的时间,想不到这家餐馆的人气竟然变得这么旺。我只好放弃了这个打算,穿过海滨公园的大草坪往码头方向漫步。加利福尼亚的海风迎面拂来,闻起来和波罗的海的味道完全两样。

我看着旁边公园里高高的游览车,走在木板铺就的人行道上,一边回忆着哪部美国影片里出现过这座码头的镜头。虽然我不敢肯定,但那好像是影星保罗·纽曼 [1] 主演的影片《骗中骗》。我信步走进了一家码头附近的热狗店,要了一份热狗和可乐,吃完后又回到了饭店。原本我也没打算吃一顿多么豪华的大餐,而且万一饿了,还可以叫饭店内的送餐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