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者的时钟(第12/13页)

坛上良江第二天早上就来到了警视厅。她穿着一件清爽的浅茶色外套,化了淡妆。吉敷突然想起,春天真的来了。到咖啡馆后,良江还是没有笑容,她似乎天生没有笑这个功能。

“上次碰到你时,你对这件案子完全不感兴趣,这次又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吉敷说道。

良江默不做声。

吉敷突然想知道这女人到底多大年纪了。“坛上女士是哪一年出生的呢?”看不出她是大正年间还是昭和年间生的。

“二年。”

“昭和二年?那今年五十七岁了?”吉敷还想说点什么,但还是把话吞了回去。与在北海道见面时相比,她明显老了很多。

“五十六。”良江硬邦邦地说。

“肚子饿了吗?”吉敷亲切地问道。

“不。”良江说道,“还是谈正事吧。是染谷辰郎杀死千鹤子的吗?”听她的语气,好像对染谷辰郎这个名字很熟悉似的。可能是从牛越那里听到的吧。

于是吉敷从头开始,一五一十地说明了案件的详情。因为事情已经解决,所以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而且这个叫坛上良江的女人是被害人的生母,她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吉敷讲话时良江一言不发,眼睛也不看吉敷,只是盯着咖啡馆的天花板。不过她非常认真地听着。等到吉敷讲完,她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什么话也没说。吉敷觉得有点扫兴。

她没有提出任何问题,只是一直保持沉默。吉敷心想,既然如此,又何必远道跑来东京呢。从牛越那边一样可以知道这个案子的消息啊。尽管吉敷这一阵子很忙,但他还是特地放下手头的工作来招待坛上良江。吉敷正想开口下逐客令时,良江把手伸进手提袋里摸出一本东京市分区地图集。地图集还很新,看起来是刚买的。

“千鹤子是在哪里被杀的?”良江问道。

吉敷翻开大田区那一页。千鹤子遇害的地点严格来说并不确定,但应该离发现染谷尸体的地方不远。吉敷用手指着多摩川河岸一带。

“染谷也是死在这里吗?”良江冷漠地说道。

吉敷点点头。

她拿回地图集,眯起满是皱纹的眼睛,细细打量着地图。然后她再把地图集递给吉敷,问他染谷家是不是离这里不远。吉敷说没错,就在这一带,又用手指了大概的位置。

坛上良江叹了口气,然后把地图集放回手提袋,迅速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想了解的事情都弄清楚了吗?”吉敷问道。

良江一边嘀咕一边点头。

“你是要去河边供花吗?”吉敷再问背对着他的良江。

她点点头,喃喃说了声“多谢”。

吉敷着实吃了一惊。

吉敷默默地送她走出玄关。推开玻璃门,她弓着背,从吉敷身边穿过,消失在阳光灿烂的东京熙熙攘攘的街头。

五天后,换成中村来找吉敷了。“阿竹,听说北海道的老女人来过了?”

吉敷几乎忘了这件事。“嗯,那是好几天以前的事了。”吉敷答道。

“是牛越君跟你说的吗?”吉敷一边关上抽屉,一边问道。但中村没有回答。吉敷抬头一看,只见中村脸色凝重。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吗?”吉敷再次问到。

“嗯,那个老女人好像没有回富川家里。”

吉敷迅速转向中村,表情惊讶。“什么?她还没回家吗?”

“至少现在为止还没有。”

“她失踪了?”

“现在还不能确定,先找找吧。你跟她见面时,有没有预感她可能失踪?”

吉敷回忆那天见面的情况,但根本不记得她有不再回家的蛛丝马迹。“完全没有那种感觉呀。”

“她来干什么?”

“是来听我说明案件的始末。然后向我打听她女儿被杀的地点,说要去案发现场供花。”

“哦!”中村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脸上露出忧虑之色。

又过了两天,三月二十四日,星期六。牛越在电话里说坛上良江还是没有回到富川。

不知不觉间,气氛又变得凝重起来。每当同事接听电话时大声喊着“身份不明?横死尸体?在哪里?”时,总会让吉敷心惊肉跳。

但是,等待了许多天,不管是活人还是尸体,坛上良江都没有出现在吉敷面前。

在吉敷的内心里,怀疑的阴影逐渐扩展。坛上良江——九条千鹤子的生母——出乎意料地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然后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究竟来东京做什么呢?如果说她想了解案情细节,有牛越跟她说明就应该足够了,再说也可以打电话来问啊。

至于去现场供花一事,吉敷也再次深入思考过。被害者的母亲去现场供花虽然是司空见惯的事,但她来东京只是为了做这件事吗?吉敷的脑海中又浮现出良江向自己打听地点时的样子,那句“多谢”的回答声也同时在耳中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