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度的困扰(第8/15页)

徐良收起记事本,总算起身告辞。我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临出门前,徐良转身问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有洁癖?”

“嗯?什么意思?”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事,只是随便问问。”徐良解释说,“上洗手间的时候,洗手盆龙头流出的热水都很烫,看你手上的皮肤都有点皱,看起来平时洗手洗得很勤快,所以我才会胡乱猜了一通。不多说了,打扰你了,再见。”

我没有说“再见”,因为我不想再和他见面了,他身上那种无时无刻不在刺探你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我在猫眼里目送他离开,把门反锁了起来。

迫不及待地从抽屉里取出那个信封,这是守雄一直用的牛皮纸信封。信封有点沉,撕开封口,从里面拿出信纸,与之前守雄的来信无异,同一种纸张,同样的打印字体,目光刚刚扫过第一行字,就让我不寒而栗。

我知道你干的坏事,要是不想让人知道,就来找我吧。

信封内还有东西,我伸手去掏,指尖触碰到了冰冷的金属质感,竟是一把带血的剪刀。

我立刻冲进了洗手间,拧开龙头,用温热的水冲洗着摸过剪刀的手。我将水温常年设置在六十度,这是普通人会觉得烫手的温度,已经适应了这种水温的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够洗净污秽。不知该说这是强迫症还是洁癖,眼光毒辣的徐良居然能够猜到这点,这个人绝对不容小觑。

但现在不是担心他的时候,真正的连环奸杀恶魔给我寄来了凶器,或许他此刻正通知警察来我的家里搜查,找出我行凶的铁证。

这样一来,他无须冒任何风险,就可以把所有的罪名都嫁祸给我。

我陷入了完全被动的局面,恶魔肯定在杀害守雄之后,搜查守雄对我所说的“决定性的证据”时,找到了我们来往的信件。他了解我对整个案件的看法,并且知道案发时来到现场的人就是我。在案发后,新闻里播报的案情又与他离开时不一样,只要简单地推理一下,很容易就知道是我布置了现场。

我的电话响了,《诡计》的主编打来的,他语速很快,几乎没有给我插嘴的机会。他替我安排了多家媒体的访问,希望我尽快写出关于桐城连环奸杀案真凶落网的感言。主编那边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透过听筒传来,看来我在杂志上的推理已经引起了巨大的关注。

这次主编开出的稿费条件几乎难以置信,而且他马上就会预付一笔不菲的定金给我。

这对失业后一直没有经济来源的我来说是无法抗拒的条件。

“好的,我明白了。”我一口答应下来。

眼下的情况,逼得我不得不与恶魔结为同盟,一旦我伪造现场的事迹败露,不但身败名裂,更可能会有牢狱之灾,那个笑里藏刀的徐良是绝对不会放我一马的。

我贴近窗户往楼下的后巷张望,巷子里除了一排垃圾筒,连行人都没有。虽然这条巷子位于市区新老住宅区的交界处,可除了住在周围的居民,很少有人知道这条前往长途汽车站的快捷通道。

既然恶魔拿到了守雄的信,那我的住所也就已为他所知。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又在窗边观察了两分钟,确信没有人在盯梢,我拉起窗帘,戴上手套,又重新审视起那把寄来的剪刀。从外形上来看,圆形的指套,修长的刀刃,它应该是一把用来理发的剪刀。回想起守雄的推理,凶手是一名美发师,使用理发刀胁迫和杀害被害人。如果将几处作案地点连起来,在地图上画出一个圆,那么在这个圆圈范围内很可能就有凶手栖息之所。在这个圆圈范围内的美发店,大约有四五家,所有员工加起来超过一百人,就算把女员工排除在外,要在这么多人当中找出真凶,对我来说仍是很难完成的任务。

真凶那么狡猾,我想还是放弃吧。

电视上终于公布了嫌疑人的名字:沈大海。

这才知道被我陷害的大个子的名字,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名字。就像凶手,虽然震惊全市,但如果他站在你面前,你绝对想不到这个人就是奸杀恶魔,否则也不会有年轻女性相继被害了。

从徐良透露的情况来看,假如我将凶器栽赃到沈大海的家里,就可以为整个案件盖棺定论了。

手机来了短信,《诡计》主编的稿费已经到账了。

窗外风和日丽的天气忽然变了脸,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一场疾雨淋了下来。

我下定了决心。

5

凶手的来信落款只有一个字:谭。

不清楚这个字的用意何在。是他的姓吗?谨言慎行的他怎么会把自己真实的姓告诉我呢?先不管这些,我暂且就称他老谭吧。

桐城市丰永街九十八号一一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