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唐人街尸体(第5/9页)

据了解,首先发现尸体的是住在伦铎大道九一四号的内德·博蒙特,他前往两个街区外的小木屋俱乐部打电话报警,但在他联络警察总局之前,巡警麦可·史密特已经发现尸体并回报。

警察局长佛来德瑞克·伦尼立刻下令清查全市可疑分子,并声言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会立刻将凶手逮捕到案。

泰勒·亨利的家人表示,他在大约九点半离开位于查尔斯街的寓所……

内德·博蒙特放下报纸,喝尽杯里残余的咖啡,把咖啡和碟子放在床边的桌上,往后靠着枕头。他疲倦的脸惨黄,把被单往上拉,盖住颈子,两手在脑后交握,双眼不满地盯着卧室两扇窗间挂着的那幅蚀刻版画。

有足足半小时,他愣在那里,全身除了眼皮哪儿也不动。然后他拾起报纸重新看那篇报导。看的时候,不满从眼睛扩散到脸上,然后再度放下报纸,缓慢而厌倦地起床,在穿了宽松睡衣裤的瘦巴巴身躯外头系了件黑与棕色交杂的小号和服式睡袍,双脚探入棕色拖鞋,咳了两声,走进客厅。

那是个老式的大房间,挑高天花板,宽窗,壁炉上方有面巨大的镜子,装饰着大量红色天鹅绒。他从桌上的盒子里取出一根雪茄,坐在一把红色的宽椅子上。脚歇在近午投射的平行四边形阳光中,吐出的烟雾忽然变得浓起来,漂浮着仿佛融进了阳光里。他雪茄离口,眉头深锁,咬着指甲。

门上忽然响起敲门声。他坐直身子,双眼锐利,充满警戒之色。“进来。”

一个穿着白色上衣的侍者进来。

内德·博蒙特说,“嗯,好吧,”语气中带着失望,然后放松下来,再度沉入红绒椅中。

侍者经过他身边进入卧室,出来时托盘上放了几个盘子,走出去。内德·博蒙特把手上剩余的雪茄丢进壁炉,走回卧室。等到他刮脸、洗澡、更衣的时候,脸上疲倦所造成的惨黄已然消失,只余疲惫之色。

6

还不到中午,内德·博蒙特离开房间,走了八个街区来到林克街一栋灰白的公寓大楼前面。他按了门廊上的一个钮,门锁咔答打开后进入,然后搭狭小的电梯上六楼。

他在一扇标示着六一一号的房门前按了门铃。门立刻打开,开门的是一个小个子女郎,看起来还不满二十岁。她暗色的双眼带着愤怒,整张脸除了眼眶周围也气得发白。她说,“嗯,你好,”然后微微一笑,隐隐有种模糊的安抚意味,似乎是在为自己的愤怒而道歉。她穿着一件棕色的毛皮外套,可是没戴帽子。圆形头颅上一头光滑短发接近黑色,闪亮如同搪瓷。耳垂上一对金镶玛瑙坠子。她往后退,同时把门带开。

内德·博蒙特边走进门边问道:“伯尼还没起床?”

愤怒又回到她脸上。她音调刺耳地说:“那个下三滥的混蛋!”

内德·博蒙特在身后关上门。

女孩走近他,紧抓着他的双臂,试着摇撼他。“你知道我替那个痞子做了些什么?”她问。“我离开对一个女孩来说举世最美好的家庭,还有一对认为我是圣女的父母亲。他们告诉我他没有一点好,每个人都这么告诉我,他们没说错,我是太笨了才会不明白。我要告诉你,现在我明白了,那个……”接下来是一串刺耳的脏话。

内德·博蒙特严肃地静听着,双眼无精打采。她停嘴喘气时,他问道:“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他把我给干洗了,那个……”接下来又是一串脏话。

内德·博蒙特瑟缩了一下。硬撑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我想他没留下什么给我吧?”

女孩闭上嘴巴,脸凑得很近,双眼大睁。“他欠你什么吗?”

“我赢了——”他咳了声。“我昨天从第四场赛马应该赢了三千两百五十元。”

她两手松开他的手臂,轻蔑地笑了起来。“你可以试试看去拿呀。你看。”她两手摊开,左手的小指上有一个玛瑙戒指,她两手举起碰了碰那对玛瑙耳环。“我的首饰全被他给拿光了,只剩这副烂耳环,要是我没戴着,他才不会留给我。”

内德·博蒙特故意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口气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夜里。我是到今天早上才发现,不过那位狗娘养的先生别妄想他能躲得掉。”她把手伸进衣服里,拿出来的时候手握成拳。她把拳头凑近内德·博蒙特的脸,打开来。手里捏着三张皱巴巴的小纸片。他伸手要拿,她再度把手指阖起来,往后退,手一抽。

他不耐烦地嘴角一撇,手垂了下来。

她激动地说:“你今天早上看了报纸上头亨利·泰勒的事情吗?”

内德·博蒙特那声“看到了”的回答够冷静,不过胸口却随之急促的呼吸起伏着。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她再度摊开手拿出那三张皱巴巴的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