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暴风雨前的钟声(第13/38页)
“尼古拉,够了,快点上去。”我情不自禁地用法兰西语对他说道,“这样太危险了。托斯坦确实不在吧?”
不过尼古拉微微皱起了眉头。“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俘虏似乎确实没有藏起来。”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大概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寒冷。狂风毫无阻挡地吹向斗篷已经被雪水润湿的尼古拉。如果他的手冻得失去知觉就完蛋了。
“知道这些就够了吧?”
“不。这个窗口果然可以进去呢。哎~嘿。”
他说着,伸手抓住了小窗的边缘。忽然,尼古拉发出了一声惊呼:“哇,好冷!”
然后他松开了那只手。我的喉咙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不由得闭上了双眼。
……尼古拉虽然一只手搭在了窗沿上,但还有一只手握着绳子。我明明知道,却依然害怕。尼古拉把空着的那只手在斗篷上摩擦暖和了一下,再一次抓住了窗沿。这一次,他让身体充分稳定下来,然后将自己的红毛脑袋挤进了窗口里。
“真是够险的。”法尔克对他说。
窗口的深度与塔壁厚度是相同的。为了经受战火的洗礼,塔壁造得非常厚实,因此尼古拉整个身体都嵌在了窗口里。
他扭动着身子,说:“我穿得太厚了。要是平时的衣服肯定可以顺畅地通过。”
“可以通过吗?”
“只是短剑卡住了,没问题。”
法尔克瞟了一眼在窗口中蠕动的尼古拉,然后问我:“消失的俘虏,身材比尼古拉还瘦吗?”
我坚决地摇了摇头:“怎么会!虽然他很年轻,但确实是个成年的战士。就算说不上是魁梧健硕,也比尼古拉的块头要大得多。”
“关键不是身高,而是肩宽和腰围,这方面呢?”
我试着回忆。夜下,在提灯的微光中浮现出的托斯坦的身姿。但其太过模糊,在记忆中也被铁窗遮挡而看不分明。我只能这么说:“反正他绝不可能比尼古拉瘦小。”
听到这句话,法尔克少见地辩解似的挤出笑脸。
“我只是确认一下。那这就说明,这扇窗不能作为逃脱口来使用。”
“我应该已经说过了。”
法尔克的表情浮现出一丝困惑。他皱起眉头抱起胸,小声嘟囔着,然后盯着我说:“……阿米娜小姐,老实说吧,我一直觉得那个俘虏从那扇小窗跳下了这座塔。如果是普通人,从超过五十英尺高的塔上跳下绝不算是一条生路,但托斯坦是被诅咒的维京人。如果伊沃德诗歌里的描述正确的话,他们是只要不把头砍掉就绝不会死亡的怪物。如果这座监狱正如阿米娜小姐您描述的那样,出口就只有那扇窗了。这是我的想法。”
他将视线再次移回铁门。现在尼古拉正在努力钻进窗子。
“那扇窗的大小不够大人进出,顶多只能让头通过吧?”
没错。托斯坦不可能从那个采光口出去。但另一个出口——这扇铁门,也完全没有被打开过的迹象。
“这还真是个异常难解的谜呢……”
这时,尼古拉爬进了屋子,发出了些轻微的声音。他把头先伸进窗口,因此会头先着地,不过这个窗户为了方便士兵能够观察外面的状况开得很低。他用手撑地改变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然后安全着陆。接着,他长出了一口气。
“师父,这边墙上的东西好惊人!”
“怎么了?尼古拉,你发现了什么?”
然后他微微耸了耸肩,说:“钉子的刻痕。”
“……只有这个?”不过法尔克领悟地很快,“他是在记录已经过去的日子吗?”
“没错。”
“是四竖加一横?”
“对。”接着尼古拉露出了稍感厌恶的表情,“整面墙,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都被这种记号覆盖了。这大概是几千天积累下来的刻痕吧。……师父,至今我已经见过不少令人不快的东西了。但这堵墙,会让我做噩梦的。”
法尔克命令尼古拉探索一下有没有秘密通道。尼古拉迅速摸索,在墙壁和地板上四处敲击,最后还是摇摇头。就算我身在领主家,也没听说过这座塔里有任何隐藏的通道。法尔克不再刻意坚持,接受了这个事实,说:“看来没有这样的通道。”
我们在塔底碰到了赶来的亚丝米娜。
她带着三副斗篷,以及三杯微热的蜂蜜葡萄酒。我本来以为她一个人拿不下,肯定会找人帮忙,没想到她居然推了辆小货车过来。在薄薄积起来的雪地上,蜿蜒出一条长长的车辙。我便问她为什么会推车来。她答道:“我觉得肯定会问我托斯坦的事,没有外人会比较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