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巨大与虚无的年代(第14/37页)

毛毬抱着弟弟,咬牙切齿地说:「哪有这种事!这只是大人的借口,说这种话的老师简直是人渣!」

「真……真的吗?姐姐。」

「当然是真的!姐姐才不会说谎,孤独,我们要瞧不起这种大人。啐!老师都一样,全是些靠不住的老头子!」

从毛毬那听到原委的阿辰和万叶,刚开始还摸不着头绪,觉得事情没有这么严重。万叶想起自己小时候被黑菱绿和她的手下欺负的痛苦回忆,不过后来经过一些波折,她们反而成了好友。毛毬怕被孤独听到,小声地说:「妈,你敢舔小便池吗?你能当着同学的面脱掉内裤吗?教室里还有女生在唷!」万叶这才知道严重性,而最疼爱孤独的阿辰更是流泪痛哭。阿辰一向刚毅,这还是万叶第一次看到婆婆流下眼泪。赤朽叶家的老夫人毕竟也上了年纪,泪隙也脆弱起来,这股袭击宝贝孙子的恶意,深深伤害了阿辰。

看到阿辰的眼泪,万叶坚强起来,她梳整好头发。穿上红和服,系上黑腰带到学校去了。孤独的班导师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年轻女孩,对于赤朽叶家的少奶奶亲自来访,显得诚惶诚恐,她请校长、学年主任一同出席,向万叶说明这次的事纯粹是误会,不过是学生吵架罢了,校方基本上不会插手。万叶听得出三人话中自保开脱的意图,她像毛毬那样恶狠狠地瞪着他们说:

「你们敢舔便池吗?敢在这里脱下内裤吗?不要以为这只是小孩子的事,请你们回想一下小时候,对当时的你们而言这应该不只是小事吧?」

尽管校方后来做了一些努力,但这股袭击校园的黑暗浪潮,其影响力早已远远超过成人们的想象。

孤独从此不再上学,成天窝在大宅里打电玩,看漫画,晚上一个人无声的哭泣着。每次孤独哭。毛毬就会突然冒出来,躺在他身边看漫画。

几年后话不多的狐独舅舅曾和我提过这件事,他说:「那就像有只大狗陪在身边,感觉很安心。」

那年岁末,天空飘起点点细雪,一个少年穿过后院来找孤独。「喂……」他用猫头鹰般的声音,小声地呼唤着孤独。原来他是孤独以前的同学,到今年为止一直同班。他也很爱打电玩,同班时两人常聊天。于是,就这样,越来越多的同好开始聚集在大宅里。

孤独虽然失去了学校,却没有失去朋友,每到黄昏,几个和孤独气质相近的内向少年会来找他,开心地一起打电玩。于是毛毬也不再露脸,不过常会晃到他房门外,把自己在伯青哥赢来的零食从拉门的缝隙里扔进去。少年们一开始都被胡乱扔进房里的纸袋吓得「哇!」「好痛!」一阵鬼叫,等到习惯之后,后来只要毛毬来得太晚。大家还会说:「你姐姐的恐怖零食炸弹怎么还没出现?」

对日渐崩坏的孩子们来说,这是个孤独、焦燥的时代。这时还有一个人,同样也被卷进了这股黑暗潮流之中。那就是毛毬久未联络的老友穗积蝶子。

武器行「赤白椿姬」的店长乡田忍派人来找毛毬。是在那个冬天即将结束的时候。当时高二的毛毬已经是少女暴走族界的名人,总是用着长及腰际的马尾,像阵风似的横扫整个中国地方,崇拜者众多,甚至还有女孩放话愿意为她而死。

想到忍大哥那么久没消息,这次突然被他叫去,毛毬心中有点害怕。两年前忍让一个从暴走族引退,在宵町巷一家糯米丸子店工作的女孩怀了孕,后来他负起责任娶了对方。现在他常会帮忙带孩子,让小孩留起长发、穿上红色连身工作服,关店时就放小孩在店里玩。

毛毬很怕这个小孩,渐渐地也就鲜少到店里露脸。她忐忑不安地骑着摩托车来到宵町巷,没想到居然看见前男友野岛武一脸压抑、速度飞快地在公寓前面跳绳。原本健美的身材更显结实,叽肉线条有如雕刻一般,毛毬看得出神。武抬起那张丑脸看见毛毬,一边跳一边打招呼说:「好久不见。」

「你在做什么?」

「……跳绳。」武简短地回答。

不知道他想当职业拳手的毛毬,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低声说了句「喔,那就加油啰。」走进了武器行。

一定进到处垂挂着铁制武器的店内,忍的孩子立刻爬到毛毬身上,毛毬一边喊痛。一边寻找忍的踪迹。

忍大哥就坐在店深处的收银台前,身形比从前丰腴一些。但视线依旧锐利,和他四目相交,彷佛自己的眼球会被斩成两半似的。毛毬后背升起一阵寒意,必恭必敬地说:「好久不见了。」

「喔。好久不见,我听说你的英勇事迹了。」

「那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