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第10/46页)

有纪转身向后,男人脱下毛裤和内裤,换上浴衣。有纪一回头,看到的就是男人正笨拙地拉着浴衣前襟的模样,看样子,这男人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穿浴衣吧。有纪双膝跪地,替也穿好浴衣,又帮他系好腰带。在扣拢浴衣衣襟的时候,有纪的手指在无意间碰触到了他的胸和腰部。那是种略显紧绷,但同时却又带点柔软感觉的肌肉触感,她的指尖在那一瞬间,仿佛有种被男人的肌肤所吸引住的错觉。在有纪的动作下,他似乎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要吃饭吗?吃过饭才会有精神哦!”有纪向男人问道。

男人答道:“我确实饿了,饿到可以吃下一整头牛。”

事实上,有纪原本认为男人刚才因为贫血而倒下,食量应该不会很大,没想到男人的胃口却出乎意料地好,到最后足足吞下了五大磅的三平汁【三平汁,由鲑鱼和萝卜共同煮成的一种北海道特产的海鲜火锅。】。有纪帮男人测量了体温,结果是四十度。这可不是能够随便走动的体温,于是有纪要男人去睡觉,并且吃下富山县产的感冒药。

当男人走出房间时,有纪说:“明天午后,千岛汽船会抵达这里,如果烧退了,你要搭那班船吗?”

男人回答道:“如果烧退的话,我会考虑看看。”

“晚安。”

“可以请教下你的名字吗?”

“有纪,冈谷有纪,是这间驿站的老板娘。”

“那个年轻人呢?”

“宣造。”

“谢谢你们帮助我。”

“希望你能尽快痊愈。”

贤一郎睁开眼睛,轻轻地转头看着四周的景象。这是间八张榻榻米大小的和室。在自己身上盖着干净温暖的被褥,而在自己的口中,还残留有鳗鱼火锅的美味。

我这是在做梦吗?

贤一郎的意识渐渐清晰了起来,温暖的被窝是真实的东西,鳗鱼火锅的美味也是真实的记忆。自己目前正身处在灯舞村驿站的某个房间里,因为被人误解是从劳改营逃出来的工人,而受到了某位青年和女人的好意招待。虽然贤一郎始终想不透,为什么自己被当成逃跑的劳改犯,就会受到他们这样的好意招待,不过事实上这个误解对他来说是颇为有利的。那么,既然自己因为这个误解而脱口说出了记忆中金森曾跟他提过的遭遇,那么从今以后,自己是不是也该一直用“金森”这个名字会比较好呢?

不过,如果警察问起自己的身份,是不是还要再捏造别的名字?毕竟,不管怎样,警察恐怕都是站在劳改营,而非逃跑工人的那一边吧!

油灯微亮的火映照在天花板上。自己睡了多久?现在几点了?不,应该说,现在还是“今天”吗?光影摇曳中,贤一郎完全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

关于这次任务的种种事情,毫无脉络地出现在贤一郎的脑海中,然后又瞬即消失。天花板上浮现出许许多多人的脸,往往某个人才微笑到一半,另一张充满憎恶的脸就冒了出来。就在一个一个想起那些人,又一个一个回应着他们的过程中,贤一郎再次进入了深深的睡眠当中。

十一月二十日,日本海军的海防舰国后号驶入了单冠湾内。

国后号的排水量有八百五十吨,是一艘搭载着三门十二公分舰炮的新锐舰,隶属于大凑警备府,这艘国后号大概从一周前开始,便在海湾入口处附近巡逻,阻挡一切从外部进入的船只,而对于它之所以要这样做的理由,单冠湾的官员并没有做出任何解释。大概是要演习吧!单冠湾附近村庄的居民们纷纷这样猜测着。这天早上,国后号从至今为止一直来回巡逻的单冠湾入口附近往湾内驶去,在天宁村子的海边约六百米处下锚。接着,它立刻卸下船上的内火艇【内火艇,是日本海车使用的水陆两用战车。】,让二十名左右的水兵坐了上去。天宁机场的警备队长滨崎真吾中尉打从国后号驶入湾内时,就一直在监视着它的动静,现在看到这幅景象后,他便立刻朝着天宁的码头赶了过去。从内火艇上第一个跳下来的,是位身上紧紧裹着防寒服和绿地用野战服的军官,一个名叫相乐的中尉。虽然他的年纪看起来比滨崎还要年轻,不过脸上却留着一撇颇为漂亮的小胡子。

相乐中尉向滨崎敬礼后说道:“联合舰队的一部分,即将集结在本湾实施演习。因为是在极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的演习,所以希望海湾内村子的居民能够全部退避到棱线的另一边。”

滨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命令。这和前几天传达给他,要他检查通信设备的命令或许有什么关系吧?说起来,身为海军天宁机场警备队长的自己,对于所谓的演习计划,竟然完全没有被告知,这样让他感到相当不可思议,但同样也让他觉得很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