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第7/11页)

“故事还不少啊。”

尸体已经有尸臭了,那些味道塞住了雷布思的鼻孔和肺部。有的人根本就受不了这个味道,但是他总是可以忍受。这强烈、腥咸、丰富、刺鼻、结块又堵塞的味道,闻起来和地球上任何的味道都不一样。随之而来的是另外一股味道,更加平淡,就像动物脂肪的味道,像蜡烛的蜡味,像凉水的味道。生与死,这两种味道截然相反。雷布思敢打赌卡津斯也受得了这股味道,但是他觉得佩妮应该吃不消。

一个中年女人躺在地上,四肢笨拙地扭曲着。她的喉咙被割破了,还有争斗的痕迹,饰品都碎了,而且脱落了,狗日的指纹满墙都是。卡津斯站起来,然后叹了口气。

“手法太拙劣了,”雷布思边说边看了一眼佩妮。佩妮正在笔记笺上速写,“佩妮,”他说,“你今天晚上格外漂亮,我刚才跟你说了吗?”

她笑了,脸也红了,但是什么都没说。卡津斯转向雷布思,完全忽视了丽莎的存在。“这是个冒牌货,”他又叹了口气,接着说,“但是这个冒牌货没有一点头脑和智慧。显而易见,他就是在报纸上看到了一些关于作案手法的描述。报上说的那些都很详尽,但是不准确。我认为,这就是一起被打断的入室行窃。盗贼慌乱了,然后拿出刀子,接着他意识到如果栽赃给我们的老朋友狼人,那他自己就可以逍遥法外了。”看了看那具尸体,卡津斯说,“真是不聪明。是不是外面的狗仔队都来齐了?”

雷布思点点头,“我来的时候,外面就已经来了二十多个记者,现在外面的记者人数只怕已经又翻了一番。我们知道这些记者想要什么,是吧?”

“我想他们要失望了,”卡津斯看了下手表,“回去吃饭真是划不来了,我们已经错过了波尔多葡萄酒和奶酪。去他妈的好位子,真是可惜了。”他朝那具尸体挥挥手,“有没有什么你想吃的?要不我们就直接把这个包起来吧,可以吗?”

雷布思笑了笑,这幽默就像那西装一样黑得彻底。现在空气里的味道已经净化了一些,闻起来像生牛排加酱汁的味道。他摇摇头,待在这里也干不了什么。可出去呢,他准备出去制造一场骇人听闻的事件。弗莱特也许会恨他,事实上每个人都会恨他。恨就恨吧,没关系。仇恨原本就是一种感情,如果连感情都没有了,那世界上还剩下什么?丽莎已经走路不稳,踉踉跄跄地跑到外面去了,一个警官正笨拙地想安慰她。雷布思一出来,她摇摇头暗示没大碍,然后整理整理衣装,说:“我没事。”

“第一具尸体总是让你最不舒服,”雷布思说,“来吧,我得对狼人施以一点心理战术了。”

外面的记者越来越多,已经是很大一群人了,现在人群中还有一些对狼人感兴趣的、好奇的业余人士。穿制服的警察手扣着手,两步一人,形成一道不大却牢不可破的人墙。记者们开始提问,看这里,看这里,我们可不可以询问您的身份是什么?上一次的拖船道案发现场,你也在那儿吧?关于狼人,您有何评论?任何评论都可以,有没有声明?此案的凶手是不是狼人?只要寥寥数语就够了。雷布思向他们走近了几英寸,丽莎就站在他身边。其中一个记者拼命向丽莎靠近,问她叫什么名字。

“丽莎,丽莎·弗雷泽。”

“你也在为本案工作吗,丽莎?”

“我是一名心理学家。”

雷布思大声清了清嗓子。这群记者就像闯进宠物狗窝的杂种狗,当他们知道这是自己抢狗食的最后机会时,都不作声了。雷布思做了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于是他们便安静下来。

“各位,我就此案发布一个简单声明。”雷布思说。

“可不可以先介绍一下您的身份呢?”

可是雷布思摇了摇头。我是谁根本不重要啊,不是吗?他们马上就会知道我的身份了。有多少苏格兰警察在这儿帮忙侦破狼人一案呢?弗莱特会知道,凯西也会知道,而记者们也会找到答案,这都不重要。人群中的一位记者实在忍不住了,问雷布思:“你们已经抓住他了吗?”

雷布思试着捕捉这位提问记者的眼神,可是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在无声地询问同一个问题,“凶手是不是狼人?”

这一次,雷布思点头了。他断然再次强调:“是的,是狼人,我们抓住了他。”旁边的丽莎已经惊得呆若木鸡了。

记者们又提出了更多的问题,他们叫喊着,尖叫着,可是面前这堵人墙就是纹丝不动,可不知道怎么的,他们也没想到要另辟蹊径,绕过人墙,从别处进来。雷布思转身看见卡津斯和佩妮站在门后,神色凝重,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雷布思对他们眨眨眼,然后和丽莎一起去乘计程车。那位司机还一直在等着,他折起晚报,然后放到座椅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