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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她用力站稳脚跟问道:“开玩笑吧?”
“不是玩笑。总之,今晚我想自己一个人睡。”结城把女人推开了。
“结城先生!”女人喊了一声。
结城根本不理睬她,拿起壁龛里的电话听筒说:“有一位客人要回去。下一趟去东京的火车,是什么时间?……好。”
结城听到回答,放下听筒,朝女人说:“火车三十分钟以后到站。你现在准备还来得及。”
昭子面色苍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里闪着锐利的光,死死地盯着结城。
“结城先生,”女人撇着嘴,尖声说道,“您做事太不讲理啦!您简直是个魔鬼呀!”
女人咧嘴放声大哭起来。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是您在叫人吗?”女招待员在外面客气地问。
“你进来!这位客人回东京,要赶下一趟火车。”
远处响起了火车开过来的声音。因为是在夜晚,那响声持续了好长时间,加之距铁路很近,火车通过的时候,在房间里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火车停到站台上了,车头正喷出蒸汽,车站工作人员不停地呼叫着线路的名字。
结城坐在藤椅上,耳朵听着这些声音,身子还是一动不动,眼睛仍旧朝向对面漆黑的悬崖,只有听觉仿佛在接收河水发出的声响。
开车铃很快就响了。火车起动,声音越来越大。昭子此刻正坐在那列火车上。
方才,昭子也顾不上女招待就在眼前了,连哭带喊地大叫了一通,好不容易拿起旅行皮箱出去了。当时,结城脑海里考虑的,完全是另外一件事。
火车在铁轨上发出的声音渐渐远去了。由于行驶在山谷里,那声音很久还没有完全消逝,因为旅馆这一带实在寂静得很。
结城始终没挪动地方,一直吸着烟,连烟灰落到胸前都没有发觉。
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孤独寂寞过。结城突然离开藤椅站起身来,脱去旅馆的棉袍,换上自己的西服,外面套上大衣,一个人走出房间。
他从楼梯上叮叮咚咚地走到下面,旅馆的人脸上现出吃惊的神色:“啊呀!这位客人,您也回去吗?”
结城微微地笑着说:“不,我是去散步。请把鞋拿出来。”
女招待员慌忙从鞋箱里找出皮鞋。旅馆的人都知道,昭子是哭哭啼啼从这儿走出去的。他们都暗地里颇感兴趣地观察着结城的表情。
结城明白这些人的心理,默默地穿好鞋,便从门口走了出去。
“您出去啦!”伙计在身后招呼了一声。
旅馆前面是一条斜坡路。结城顺路朝下坡方向走去。一家挨一家的旅馆几乎都关上了玻璃窗,路上看不到任何客人的身影。
结城走完坡路,来到铁路的道口。朝左右看了看,铁路的远处一片漆黑,只有附近车站的月台上,闪着孤寂的灯光。
结城越过铁路,走上另一条路。这条路有一段贴近铁路线,但很快就分开了。
眼前只有昏暗的农田,以及耸立在远处的漆黑的山峦。山脚下,闪烁着孤零零的农家灯火。路上杳无人迹,左侧有一条奔腾咆哮的河流。
夜风砭人肌骨。结城竖起衣领,把两手插进大衣口袋里,一直没有拿出来。河水的声音一直震荡着耳膜。
结城任凭着两条腿在那条路上向前迈动,离旅馆越来越远。正前方向,两旁的山岭步步逼近,脚下的道路渐渐隐没在漆黑的尽头。
路旁有一家农舍,窗子上映着昏暗的灯光。屋外好像立着一个人影,似乎正在冲着他观望。
结城向那里走过去,问道:“这条路是往哪儿去的呀?”
被问的大约是位老人,喉咙里发出吃惊的声音:“啊,这条路一直往前走,通到身延山。”
“噢。”结城刚要离去,猛然想起来问道,“那边有梨树园吗?”
“梨树园……”听到问话的老人声音稍顿了一下,答道,“那可是不少。这前面的山根底下,全都是梨树园哪。”
老人在昏暗中指着黑咕隆咚的山脚的方位。
“谢谢!”结城眼睛盯着那座山,朝前走去。
夜幕下只有他的只身孤影。一团漆黑的山脚,正朝眼前逼近过来。墨染般的夜色之中,只有脚下这条路尚透出迷蒙可辨的白颜色。
此时,结城的脸已经失去了常态。
结城于七点半钟到达东京车站。
走出站口,叫住了一辆出租车,吩咐司机直接朝自己家开去。
“先生,”司机背朝结城问道,“是刚乘快车到的吗?”
结城说了一声“是”。司机又问:“那是从大阪开过来的。先生也是从关西来的吗?”
看来这是一位健谈的司机,一路上都在和结城搭着话。
结城是从富士车站乘的火车。他沿着自己估计的赖子回来的路线,转回了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