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鼠 (第19/41页)

“呵呵呵。看来在下逗留屋内,实为下策。扬长而去却又再度折返——想必他们曾遣人留守,察觉咱们入屋后,便引同伙返回。既有留人窥探,可见长耳仍是安然无恙。”

来者——正藏身木墙影下。现在就连又市也察觉了。

“虽不知来者人数,但看来绝不止十几二十名。阿又先生,待在下一喊,先生立刻跳出窗口,头也不回地全力飞奔,在下将紧随在后,至少能击倒个两三名。仅动这么点粗,还请先生包涵。听清楚了吗?跑!”山崎喊道。

几乎眼也没睁,又市便依山崎吩咐,头朝下地往前飞奔。

与此同时,木墙骤然倒塌,有几人闯进了屋内。理所当然,有几个模糊人影挡在又市眼前。

又市撞开或踢开了这些人影,朝屋外一跃而出。

虽然跃出了屋外,却无法再往前行。此时屋外竟是人山人海,无数双手将又市抓得离地腾空,已分不出哪边是天,哪边是地。由于两脚难以着地,感觉像浑身都浮了起来。不过,也清楚感觉到有人正抓着自己的身子。

两眼一睁,只见无数双手脚。还有无数双眼、无数根指头、无数张龇牙咧嘴的脸孔。

还来不及惊呼,又市便翻了个跟头跌落地上,只感觉肚子朝地上使劲一摔。阿又先生,快逃,也听见山崎不知打哪儿传来的呼喊。

这下哪逃得开?就连站也站不起来,喊也喊不出声。

无数只手、无数只脚、无数个人。与其说是人墙,不如说是股人涡。

突然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怒吼,视野霎时豁然开朗。

又市看见了山崎。只见山崎正被许多扮相古怪的人包围,其中不乏披头散发者、头结发髻者,亦不乏看似座头者,更有满面胡须者、蓬头垢面者、头戴头巾者……不似武士或百姓的各色人等,正将山崎团团包围,完全看不出人数究竟有多少。

山崎使劲挣脱。但再怎么甩开,新的胳膊还是不断凑近。脏污的手、骨节突起的指、胳膊、掌心、拳头。宛如群鼠汇聚。看来犹如一大群饥不择食的老鼠,正在疯狂啃噬山崎。

这下,又市方才察觉自己也身处同样险境,顿时感到一股贯彻全身的痛楚与深不见底的恐惧。虽欲呼救,喉咙却喊不出半点声音来。

气道竟然给塞住了,也不知是脖子教人给勒着,还是喉咙教人给压着。不,或许是有谁正紧压自己身上。全身被紧紧揪住,毫无办法喘息。

心生畏惧,必将为他们所擒,教这些家伙给架住,脖子再给这么一勒,想必就全完了。

这下又市已被吓破了胆。

惧怕。

死亡。

丝毫喊不出声,感觉益发恐惧。愈是恐惧,便愈想呼喊。

我要死了。

突然感觉自己似乎触到了哪个姑娘柔软、沁凉的肌肤。这……必是幻觉。

又市心头顿时涌现一股温馨,原本的恐惧莫名其妙地随之烟消云散。

少啰唆。别碰我。给我滚一边去。少跟我拉拉扯扯的。阿睦。

对不住,阿睦。

山崎看来也撑不了多久。喂,大爷,你一身武艺,又有何用?

意识益发朦胧。就在此时,一股异臭倏地掠过又市鼻尖。只见几道火光不住旋转。微微火光,犹如鼠花火。看着看着,又市便晕死了过去。

只嗅到一股沉香的香气。微微睁眼,只见一道白烟袅袅升起。射入视线的细细微光,光滑的白瓷香炉,暗金色的摆饰。

噢,是谁死了?瞧这死亡的气味,死亡的光景。

那头一片漆黑,但这头仅是昏暗,点着一支蜡烛,看得还算清楚。

本以为地狱伸手不见五指,原来多少还有点光。这也是理所当然,你这么个窝囊废来到这儿,若真是一片漆黑,只怕要将你给吓得不知所措。喂,老爹,老爹是死了吗?像你这种臭老头儿,死了当然无人凭吊。你一归西,与那和你勾搭上的女人不就永别了?像你这种混账东西,死了最好。

“像你这种……”

“醒了吗?阿又先生。”

这家伙不是老爹,此人是……“山、山崎大爷?”

此处可是地狱?又市起身问道。和地狱差不了多少,山崎回答。

此处是个房间。又市正睡在地铺上。稍稍转下脖子,竟疼得要命。但不转也不成,只为了朝隔壁房间窥探一番。

房内有倒立的屏风、纯白被褥、短刀以及脸上覆着白布的——

“巳、巳之八?”

“没错。这里是阎魔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