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 卯月 水镜之容(第3/7页)

新婚夫妻喝的交杯酒和喜筵,—切都非常顺利圆满。坐在席上的阿信,安静得令看热闹的人暗中嘲讽,说她不是佯装老实,而是像“突然多出一面墙”。她因为太紧张,只觉得好像是梦,甚至忘了时间的流逝,直至深夜宴会结束,逐渐到了与繁太郎两人独处时,她才突然感到坐立不安。

毕竟还是很可疑。

每当地斜眼看着因兴奋以及因喜酒而满面通红的美男子新郎时,益发这么觉得。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是不是上了什么不祥之物的当?

年轻超进到事前准备好的新房,换上崭新睡衣时,阿信心里的所有疑问全涌了上来。虽是雨夜,房里却因季节关系挂了蚊帐。在蚊帐里,钻进白得发亮的放褥之前,阿信端正地跪坐在榻榻米上,以一副将匕首架在刚成为夫婿的繁太郎喉咙般的气势质问:“唉,繁太郎。”

繁太郎一听阿信那种郑重其事的口吻,反射性地回应了一声“是”。

“你啊,仔细想过之后再回答。你娶我事后真的不会后悔吗?”

繁太郎犹如脸上挨了一拳,皱起眉头说道:“阿信,你还在说这种话!看来你是真的不桓信我。”

繁太郎说完,露出洁白的牙齿,斯文地笑了出来。阿信开始有点晕晕然。

“像你这种英俊的男人,为什么要娶我这种女人?娶我这种丑女。”

结果,繁太郎大吃—惊地说:“丑女?阿信?”

“是啊。”阿信点头说道。

“阿信是丑女?这到底是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呀!”

繁太郎哈哈大笑,“那种话,你当耳边风就好了。他们是在嫉妒。”

“嫉妒?”

“是啊。说我英俊,什么嘛!那也只是在取笑我。”

“没那回事。大家都是这么说的。深川的年轻女子都在追求你呢!”

“那只是谣言。”

“难道你没收到情书?”

繁太郎往前挪了—下膝盖,挨近阿信,望着她的睑,愉快地说:“咦,你在吃醋吗?”

简直是在跟布帘子比臂力——白费力气。阿信如此暗忖。

而且。繁太郎又喃喃地说出了令人惊讶的话,“阿信是个大美人。”

阿信张大眼睛说道:“你是神志清楚地说这话?”

“当然清楚。你过来。”

如此,阿信总算顺利度过新婚之夜。这样—来,她可就是繁太郎名副其实的媳妇了。

话虽如此,阿信心里还是有疑问。不,是益发困惑了。繁太郎入睡之后,阿信闻着新换的榻榻米味,一边细细地思前想后。

太奇怪了。

透过媒婆的安排,阿信在嫁进来之前,曾和木屋的老板夫妻俩见过几次面,但那两个妹妹,是今天婚礼席上才第一次见到。大妹阿静十四岁,小妹阿铃十二岁。两人都如花似玉,正值逐渐长成妙龄姑娘的时期,但不知为何,据说大约一年前,两人都患上一种心病,整日闷闷不乐,足不出户,而且饭也吃不下,严重时甚至连发髻都懒得梳,很教人担忧。虽然看过好几位医生,却毫无起色。于是,家人干脆让她们离开江户,送她们到箱根的亲戚家疗养了约半年,这回是因为哥哥的婚礼,专程回到深川——事情大致如此。

对阿信来说,她们是必须与公婆同样用心伺候的小姑。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阿信内心相当忧虑。今天她们双手贴在榻榻米上向阿信打招呼时,两人声音甜美地向她道贺,并说很高兴迎娶阿信当她们嫂嫂,阿信听后,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可是,当阿信抬起头来,看到阿静和阿铃的脸时,几乎要停止呼吸。

虽然从繁太郎的五官看来,这的确很有可能,但两人真的美得令人吃惊。可是她们却异口同声地说,能娶到像嫂嫂这么漂亮的媳妇。哥哥实在很幸福。

她们不像在挖苦,看起来似乎是真心话,与刚才繁太郎搂着阿信说“你是个美人”一样,都是一副认真且出自内心的样子。

这一家人有毛病。个个怪得令人莫名地感到可怕。阿信完全睡不着了。

怀着奇妙的疑惑及解不开的谜,木屋的年轻媳妇阿信,日子过得比预想中的愉快许多,而且有意义。她本来就不讨厌做事,当然更快活了。

木屋虽是木屐铺,但并非只卖成品,也帮人补修或装置木屐齿,或更换木屐带。要制作质量良好的商品,必须从挑选材料开始。繁太郎的父亲七兵卫,本来是个木屐齿的走卖小贩,挑着一套工具箱做生意,就他这一代便将铺子经营得这么大,所以他总是忙上忙下,每个角落都照顾得无微不至。对阿信来说是婆婆的老板娘阿文,也不是那种闲着没事专门虐待媳妇的人,她也是那种认为和丈夫一起做生意比较愉快的勤快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