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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你就自由了,小鬼。」

野田健一抬头看了看挂在自己房间墙上的挂钟。

现在是晚上十点二十分。

今天早晨,父亲出门时曾对他说,有一个不能推掉的应酬,晚上回家会比较晚。如果现在就被他们察觉到我要辞职,那就不妙了,所以不得不迎合一下上头的意思。

下星期,父亲要上夜班。届时必须重新等待时机。因为夜班下班后,就是送报员四处奔波的时间。母亲那时已经起床,等待父亲回家,这种情况下他们是不太会吵架的。

“大概几点到家?”

“十一点过后吧。我可不想做清晨回家的人。”

野田健一站起身,慢慢弯下腰,从床垫下抽出父亲的领带。

这条领带是他今天放学回家后瞒着母亲,悄悄地从父亲的衣柜里偷出来的。

母亲早就睡了。

但是,不能让她死得太早。警察能推算出死亡时间。如果母亲在父亲回家前两三个小时已经死了,父亲杀死母亲后再自杀这种说法就不成立了。

我这个“计划”也就得不到圆满了。

野田健一抓紧领带,拉直,缠到手臂上。这是一条藏青底色、勾玉图案的领带。父亲有很多颜色类似的领带,事后调查起来也不会露出马脚。野田主任昨天戴的就是这条领带,他用这条领带杀死了夫人!不会暴露的。只要健一别忘了从父亲的脖子上取下领带,再放回衣柜就行了。

这一细节,也已经清清楚楚地写在“计划”中了。

「就是嘛,小鬼。我是完美无缺的。你将我设计得完美无缺,所以你只要跟着我就行。」

「只是“致死”而已,不是“杀死”。」

对,不是杀死。

可是……健一站住了。他将手搭在房门把手上,身体僵住了。

真的能成功吗?

用自己的手,能做成这样的事?

「能成的,小鬼。」“计划”急不可耐地贴近健一。如今它已具有体温,拥有生命,只不过脸上没有五官,只是一块平板。

「在你还没有完成我的时候,我是没有脸的。」

「我需要脸。请给我脸。」

健一扭动把手,打开房门。房间里寂静无声。

昨天和今天的早晨,母亲都哭得眼睛又红又肿,脸也有点浮肿。父亲脸色铁青,下颌凹陷。

大吵一架之后,两人竟都没有向健―解释原因,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希望健一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所以健一这么做了。今晚这个机会,正是他们创造出来的。

野田健一踏出一步。他心中的“计划”又在催促他踏出第二步。

房门打开,健一来到走廊。

「听说你爸今天回来得晚,你妈一赌气,就会早早地吃下安眠药上床睡觉。」

「要是接连三天通宵吵架,你妈那虚弱的心脏非停跳不可。」

「睡着呢、睡着呢、睡得香着呢。」

「弄死她太方便了,小鬼。」

「哪会有什么痛苦?一点也不痛苦。对你妈来说,活着才痛苦呢。你妈死后,就让她仰面躺着,捋顺她的头发,整理好她身上盖着的被子,你就下楼吧。」

「接下来就等你爸回家。」

「我回来了——你爸回来时肯定喝得醉醺醺的。你上前迎接他。妈妈呢?巳经睡了。是吗?你也去睡吧。」

「爸爸,你吃晚饭吗?不吃了。哦,我正想吃点夜宵。这个星期有考试,我还要复习一会儿。」

「这样的话,我就陪你再吃点吧。有点什么呢?」

「杯装的方便面。我先给你倒杯茶吧。」

「小鬼,这时你得手脚麻利些,赶紧把你从你妈的宝贝药箱里偷来的安眠药放进你爸的茶杯。没事的。茶泡得浓点,安眠药的苦味就喝不出来了。」

其实,母亲根本不是在睡觉。

应该说,她已经永远长眠了。

可父亲他不会知道。他怎么会发觉呢?

母亲身体不舒服,是常有的事。母亲唠唠叨叨地发牢骚,也是常有的事。

他以前不是说过“别放在心上”吗?其实,父亲确实没把母亲的事放在心上,顶多只放了一半。尽管母亲没有撒谎,也没有装病,但她绝不是一个真正的病人。没必要用百分之百的心思去认真对付。这就是父亲真实的心声。

他的心思另有所属。

父亲下海经商的目的,不是为了让母亲早日恢复健康。只是他自己想这么做。“为了母亲”只是个借口。

替喝了安眠药、睡得死死的父亲脱下衣服,将他放入盛满热水的浴缸。为了淹死他,我该怎样摁住他呢?

真的能成功吗?

这一切都做完后,我能睡得着吗?

天亮后,就当这一切都不是自己干的,就当它只是一场噩梦。然后,我无比惊恐和慌张地发出惨叫,拨打110报警。这一切,我能做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