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黄衣的国王(第7/23页)

他站在门口听了会儿动静,然后跨了出去。楼道里依然空无一人。对门的那个男人还在咳嗽。斯蒂夫爬下楼梯,看了眼信箱,然后掉头沿着一楼的楼道走到一扇门前。

门背后的一把椅子正发出单调的吱呀声。他敲了敲门,一个女人用尖嗓子高声招呼他进来。斯蒂夫用手帕包着门把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的正中央,一个女人坐在一把老式的波士顿摇椅上,精疲力竭的身体有气无力地摊着,像是没有骨头似的。她长着一张泥灰色的脸,头发干枯稀疏,腿上套着一双灰棉长筒袜——邦克山女房东的标准尊容。她望着斯蒂夫,那双眼睛就像死金鱼眼泡一样饶有兴致。

“你是经理?”

那个女人止住了摇椅,用最大的音量尖声叫道:“嘿,杰克!有客!”接着便继续摇摆了下去。

一扇半开的内门背后,一台冰箱砰的一声关紧了,一个大块头男人拿着一听啤酒进了房间。他长了一张白面团似的痴呆脸,秃脑壳上只剩下一簇细毛,脖颈和下巴生得又粗又野,一双棕色的小猪眼和那个女人的眼睛一样木然无神。他真该刮个胡子——昨天就该刮了。一件无领衬衫在他那毛茸茸、硬邦邦的宽阔胸膛前敞开着。他还挂着两条猩红色的吊裤带,上面钉着金色的大纽扣。

他伸手将那听啤酒递到女人面前。她一把抓了过来,愤愤地说:“我都快累死了,脑子都糊涂了。”

那男人说:“是啊。你一糊涂,楼道就扫不干净了。”

女人吼道:“这楼道扫得该多干净就有多干净。”她贪婪地吮着啤酒。

斯蒂夫看了男人一眼,说:“你是经理?”

“没错。就是我。杰克·斯托扬诺夫。脱光了286磅重,还很健壮。”

斯蒂夫说:“211房里住的是谁?”

大块头男人上半身稍稍往前一靠,弹了弹吊裤带。他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蒙在那只大下巴上面的皮肤似乎略微绷紧了一些。“一个妞儿,”他说。

“单身?”

“来呀——问我呀,”大块头说。他伸出手,从染色木制的桌子边缘拿起一支雪茄。雪茄燃烧得很不均匀,闻上去就像是有人把门垫给点着了。他把雪茄戳进嘴里,动作生硬粗暴,仿佛他料到嘴巴不情愿接受似的。

“我正在问你呐,”斯蒂夫说。

“到外头的厨房来问我,”大块头拖着长腔说。

他转身拉开门扶着。斯蒂夫从他身边出去了。

大块头一脚把门踢上,那把摇椅依然在吱吱呀呀个不停。他拉开冰箱,拿出两听啤酒。他打开啤酒,递了一罐给斯蒂夫。

“你是条子?”

斯蒂夫喝了口啤酒,在洗碗槽上放下啤酒罐,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崭新的名片来——那天早上刚刚印好的一张商务名片。他把名片递给那男人。

男人看过名片,搁在洗碗槽上,然后又拿起来看了一遍。“你跟那些家伙是一伙的呀,”他边喝着啤酒边没好气地嘟囔道。“她这次又玩了什么把戏?”

斯蒂夫耸耸肩,说:“似乎是老一套。‘落难少女衣衫不整’。只是这次玩脱了。”

“怎么回事?你是来搞掂事情的,对吧?肯定是小菜一碟啦。”

斯蒂夫点点头。大块头吐了口烟。“上吧,去搞掂啊,”他说。

“你不介意我们在你这儿抓个人吧?”

大块头哈哈大笑。“别扯了,兄弟,”他语气非常轻松愉快地说。“你是个私家探子。所以这是要封口呐。没问题。上吧,去封口。就算真要抓人,我也根本不在乎。你赶快行动吧。随便你怎么施展拳脚。杰克·斯托扬诺夫可不怕条子。”

斯蒂夫盯着这个男人,一言不发。大块头还在说个不停,似乎起了兴致。“再说了,”他继续说道,一边挥舞着雪茄,“我心肠可软啦。我从不会交出一个姑娘。我从不会把女人往火坑里推。”他喝完了啤酒,把空罐子扔进洗碗槽下面的一只篓子里,伸出手,大拇指慢吞吞地绕着食指和中指转圈。“除非有这个拿,”他添了一句。

斯蒂夫轻轻地说:“你的手挺大。说不定就是你干的。”

“嗯?”他那双粗硬的小棕眼沉寂了下来,紧盯着斯蒂夫。

斯蒂夫说:“没错。也许你清白得就像天使的翅膀。但生了这样一双大手,那些条子还是会围着你不放的。”

大块头朝左边稍稍挪了一步,和洗碗槽拉开了距离。他任凭右手放松地垂荡在体侧。他的嘴绷得紧紧的,那支雪茄几乎碰到了他的鼻子尖。

“你在说啥,嗯?”他厉声道。“你在跟我扯什么呢,伙计?你在——”

“够了,”斯蒂夫拖腔拖调地说。“她被人做掉了。被掐死了。就在楼上,她自己的床底下。大约是在上午十点左右,要我说的话。掐死她的是一双大手——像你这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