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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掌将两块钱摩挲了一会,吹口气,横竖折起来,塞进裤腰的表袋里。
“这只是小意思。”他说,“现在再给五块钱——”
一只相当大的金黄色长耳猎犬在凯迪拉克车旁乱窜,在潮湿的水泥地上滑了一下,随即灵巧地跑起来,又朝我扑上来,舔我的脸,跌到地上,在我的腿间跑来跑去,又坐下来,吐着舌头,不停地喘气。
我从它身上跨过去,靠在车身上,掏出手帕。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回来,希斯克利夫。回来,希斯克利夫。”一条砖路上响起脚步声。
“它就是希斯克利夫。”司机酸溜溜地说。
“希斯克利夫?”
“天哪!这就是他们给那条狗起的名,老兄。”
“《呼啸山庄》?”[2]我问。
“现在你又说胡话了。”他讥讽道,“注意——有人来了。”
他拿起海绵和水管,重新洗起车来。我从他身边走开。那条长耳猎犬又往我两腿之间钻,差点把我绊倒。
“回来,希斯克利夫。”男人的声音喊得更响了,随即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爬满玫瑰的架子下面。
高个子,黑黝黝的,有着橄榄油一般的皮肤,眼睛黑又亮,洁白的牙齿很有光泽。留着鬓角,一小撮八字须,鬓角很长,过长了。白衬衫,口袋上绣着姓名缩写,白裤子,白鞋子。又细又黑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有根金链子的手表。褐色的细脖子上系条黄丝巾。
他看见狗蹲坐在我的腿间,有些生气。他打了个响指。
“过来,希斯克利夫。马上过来!”
那狗大口喘着,并不动弹,相反朝我右腿更靠近些。
“你是谁?”这男人盯着我问道。
我拿出名片。橄榄色的手指接过名片。狗默默地从我腿间朝外退,朝着车头的方向,悄然无声地消失在远处。
“马洛。”那男人说道,“马洛,嗯?干什么的?一个侦探?你想干吗?”
“想见莫尔尼夫人。”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又黑又亮的眼睛慢慢扫过,长长的眼睫毛随之忽闪。
“不是告诉你她不在吗?”
“是的,但我不相信。您是莫尔尼先生?”
“不是。”
“这是瓦尼尔先生。”司机在我背后说,声音慢吞吞的,显得过于恭敬,但有种故意的傲慢。“瓦尼尔先生是这家庭的一个朋友。他常来这儿。”
瓦尼尔朝我身后看去,目光愠怒。司机走向汽车,吐出口中的烟头,显得随意而又鄙夷。
“我告诉过这位侦探老板不在家,瓦尼尔先生。”
“我明白。”
“我告诉他莫尔尼夫人和你在家。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瓦尼尔说:“你管好自己的事吧。”
司机说:“奇怪,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瓦尼尔说:“滚开,免得我拧断你肮脏的细脖子。”
司机平静地看着他,随后走进阴暗的车库,吹起口哨来。瓦尼尔将他恼怒的目光投向我,厉声说:
“有人告诉你莫尔尼夫人不在家,但你听而不闻。这是怎么回事?换句话说,这个消息不能让你满意。”
“要是我们非得换句话说不可,”我说,“那就姑且这么说吧。”
“明白了。那你能不能说说你到底要和莫尔尼夫人谈什么?”
“我希望能够对莫尔尼夫人本人作解释。”
“问题是她不想见你。”
汽车后面的司机说:“注意他的右手,老兄。手里可能有刀。”
瓦尼尔的橄榄油皮肤变成干枯的海藻色。他转身压着声音对我说:“跟我来。”
他沿着玫瑰花架下的砖路往前走,穿过尽头的一扇白色的门。门那边是一座有围墙的花园,花坛上长满了鲜艳的时令花卉。花园里还有一个羽毛球场、一块绿茵茵的草地、一个小游泳池,池水在阳光下亮闪闪的。池子的那一头,有块铺了石板的地方,摆着蓝白两色的花园陈设:复合材料桌面的矮桌、带搁脚凳和大靠垫的躺椅,边上则是一把蓝白两色、帐篷大小的遮阳伞。
一位四肢修长、姿态慵懒的歌舞女郎模样的金发女闲适地躺在一张椅子上,脚高跷在有垫子的架子上,手边是一只冒着雾气的高脚杯,身旁有银色的冰桶和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她懒洋洋地看我们走过草地。三十英尺远处,她看上去很有派头;十英尺远处,她的妆容看上去似乎只适宜让人从三十英尺处远观。她的嘴太宽,眼太蓝,妆太浓,弯弯的细眉无论曲线和长度都有些古怪,睫毛膏涂得那么厚,看起来就像是微型的铁栏杆。
她穿白色粗布休闲裤,赤脚踩蓝白色露趾凉鞋,脚指甲涂成猩红色,上身着白色真丝上衣,戴一条软玉项链,但并非是方形祖母绿。她的头发也像夜总会大厅一样假模假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