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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又不像。

博莱特看着这个谈笑风生的西蒙,一时间成了丈二和尚。就在几分钟之前,西蒙的态度似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终于愿意接受现实,看上去也蜕变成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了。活脱脱就像是刹那间完全释然的表现——如同正准备从容应付最糟糕的情况时,忽然就不明不白地得了救一样。不差毫分。

那他又为何会有这样一种获救感呢?

无奈,他带着这份小小的疑惑上了餐桌。此刻,他不得不把这个问题抛诸脑后,专心回答阿什比家七嘴八舌的疑问。

“你过关啦!”他心中的声音窃喜道,“你过关啦!你都上了阿什比家的餐桌啦!瞧他们一个个都高兴死啦!”

好吧,也许并不是所有人都高兴。简心里向着西蒙,在大家伙聊得热火朝天时,她却坐在一边,宛如一隅绿洲,沉默不语。可以想见,西蒙本人也谈不上真的高兴。而碧则是完全心无芥蒂,容光焕发地说说笑笑。埃莉诺起初只是礼貌地交谈几句,到后来也愈发上了兴头。

“科曼奇族[3]用的马辔还挺复杂的,对吧?”

“没有,那只是个口塞罢了。把绳子套在马嘴上,有点类似于马嚼子。当你牵马的时候最适合用这种马辔了,这样马儿才会听话地跟着你,不必生拉硬拽。”

露丝没再计较博莱特对她外表的忽略,转而缠着他大献殷勤;她也是唯一一个叫他“帕特里克”的人。

随着午餐的进展,这个称谓变得愈发刺耳起来:其他人都在有意无意地避免叫这个名字,但是露丝却不依不饶地喊着“帕特里克”这、“帕特里克”那,借此博得他的注意力。可帕特里克私心里希望他唯一的“追随者”是简而不是露丝。如果他能有一个妹妹,他也希望是个像简一样的妹妹。可简恰恰躲闪着他注视的目光,这让他有些不悦。当然,他也有些心虚,没法儿平心静气地对视她的双眼,正像他不敢直视她身后那些肖像画里人的眼睛一样。餐厅里挂满了肖像画,简背后是威廉·阿什比七世的画像,此人身着韦斯托弗式戎装,据说曾经抗击过拿破仑一世的入侵。曾几何时,博莱特坐在皇家植物园的宝塔底下,研究过这些画像,而每当他抬起头与威廉·阿什比七世的目光相遇,他就止不住冒出一个荒诞不羁的念头——好像威廉早就猜出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了。

然而在这次跟阿什比家人如履薄冰的首度见面里,有一件事情倒帮了他的大忙。正如洛丁在绿人餐馆叮嘱的一样,除了开头那一部分之外,他大可讲述自己的真实故事,那毕竟都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而且,由于一家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免任何涉及开头那一段故事的话语,所以他承接话锋时也显得格外踏实,既不需要敷衍搪塞,也不需要刻意修饰。

同时,他也不需要把心思放在“餐桌礼仪”上;亚历克·洛丁对此也感到万分庆幸。由于没有雇过一个一流而十分严谨的奶妈,整一大家子接受的餐桌礼仪训练也不比一流的孤儿院严格到哪里。“我的老天,”洛丁曾说,“要是有一天我花钱把酒吧里的人都请了个遍,最后还剩下了几个子儿的话,我一定会寄给你的。用来表达我对你的感激,感激什么呢?就冲你不是在什么附庸风雅的郊区里长大的。忸怩作态可是种一辈子都改不掉的毛病,我的孩子。无论帕特里克·阿什比做了什么事,永远都别指望他会在喝醉后竖起小拇指来。”

因此,博莱特完全没有必要把以前的习惯一脚踢开。事实上,他的这种泥古不化让露丝稍显失望——她总是期待着能有什么新奇事儿呢!

“你都不用刀叉吃东西的!”她一边看着诧异的博莱特,一边补充说,“可美国电影里都是那么演的:先是用刀切好食物,然后换个手拿起叉子叉起来吃。”

“我还不嚼口香糖呢。”他说。

“真不晓得他们的饮食习惯是如何演变的呢。”碧说道。

“恐怕是因为早期的时候,刀子还不普及吧。”埃莉诺说。

“可在那么个具有开拓精神的社会里,刀子实在是太有用了,怎么会得不到普及呢?”西蒙插话道,“很有可能他们长期都是吃捣碎的食物,所以当他们看到一块一块的东西,第一反应就是要先捣碎而后快吧。”

博莱特一边听着大家伙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一边私心想,这一大家子人到底是刻板到死的英国人。我才刚刚“起死回生”,他们却在一本正经地大谈特谈美国的餐桌礼仪,真让人哭笑不得!若是同样的事情换在了大洋彼岸的美国家庭,大家一定会鼓掌相庆,道喜都道不过来。可眼下,美国人所热衷的“忆苦思甜”话题却让他们避而不谈。他不禁想起了在懒Y牧场的伙伴皮特、汉克还有莱福迪,他们说英国人傲慢骄纵,看来一点儿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