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之眼(第17/32页)
就在这时,那小子还想再次挥起他的拳头。他的袖口滴下的水珠飞溅,弄湿了电话亭内部。他的手臂撞到绿色的公用电话。沉闷的声响。第二次的攻击从我头顶擦过,一记可以徒手挡下、软弱无力的勾拳。尽管如此,我的头盖骨还是发出了扎实的“砰”的一声。我佯装被打得蹲在地上,暗地在腰间使力,两膝也蓄势待发,同时绷紧肩部的肌肉,固定住手肘的角度。像是要捏碎空气一样,我握紧了双拳。
然后,在我丹田积蓄起充足力量的时候,我朝着他褐色上衣包裹住的腹部猛地一击。
我用双肘高举过头顶的姿势,像牛角一般戳进他的腹部。冈野被我这猛烈地一戳,身体失去平衡,倒在了背后的玻璃窗上,玻璃窗顿时变成了一片白色的蜘蛛网。冈野像胀满气的轮胎突然爆裂而发出沉重的气息。他慌乱地敲打着我的背部,是想以此来缓解我的袭击带给他的“震撼”吧。我并没有因此而停手。保持着半蹲的稳步姿势,将全身的力量抵在冈野身上,双肘往后不断朝他腹部狂敲猛打。
冈野不支倒地。
我继续用掌心底部的骨头攻击倒在电话亭地面上的冈野的脸。冈野长长的下巴左右晃动。
其实,我每一次挥动拳头的时候都有一种莫名的内心恐惧。我还要不要继续打下去?我要不给他还击的机会就要每一次出手都很重,不能手下留情,可是那样把对方毁灭的可能性会很大。这对于我来说的确恐怖。不管对手是谁,你都会感觉它就是一个全身发着恐惧之光的黑色幽灵。
当我把冈野拽到电话亭外面时,雨依然下得很大。我听见了谁重重的呼吸声,原来是我。冈野穿着运动裤的腿被我放平在湿地上,我穿着九寸Red Wing的鞋毫不留情地往他的右膝上踩了下去。膝上肌肉、骨头脆裂的声音,在震耳的大雨声中显得更加鲜明。结束后,我才起身离开。尽管如此,我还是很怕冈野突然爬起来,在我身后又给我一拳。
我赶回家里,店里忙着招呼客人的老妈见到我身上染成粉红色的衣服和脸上没有擦去的血,露出不解和嫌恶的表情。已经站不住的我慢悠悠地摇着上楼,注满雨水的鞋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看着厨房的镜子,我简直是有些不成人形。脸上伤口的血已经凝成小块状。刚才完全没放在心上的背部,现在也感到一阵疼痛。
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换下湿透的衣裤,我一口气灌下了一点五升饮料的三分之一。甜甜的饮料渗到舌头里一阵疼痛。我和圆圆都遭到了袭击,接下来应该是皆川,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回到房间后我用PHS拨通了他的手机,却一直没有人接。
简单的算术又浮现在我的脑海。彰、英二、澄夫和重人,减去英二,派对终结者剩下的这三人如果联手,对于再强大的皆川来说,想赢恐怕是个不小的挑战。可是皆川现在住哪里我也不知道啊。
虽然担心得不得了,我还是斗不过生理钟的运转。原本想着缓和呼吸可能有助于提高我的精神,可是不知不觉躺在被窝里沉沉地睡去了,还是以护住头和肚子蜷成一团的安全姿势。
我被梦里PHS烦人的不停声响折磨得终于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突然听到皆川的名字。我“噌”地从被窝里翻起,抓起被我随手甩在一边的PHS,对着话筒大喊:
“皆川先生,没事吧?”
直觉告诉我来电的肯定是皆川先生,可是没理由地,一个粗犷的陌生男人的声音出现在电话的另一端:
“肉贩进医院了。我不是皆川。我是圣玉社的里见。他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你想去看他吧?我告诉你医院的地址。”
“他伤得怎样?”
“似乎挺严重的,连医生都说没有办法。”
那张高唱“兄弟船”时堆满笑容的痞子脸立刻浮现在我的眼前。那像是力量的结晶的超级打手都被送进了医院,看来暴力的世界里,征战是永无止尽的。我挤出话来。
“那,派对终结者抓到了吗?”
里见愉快地说道;
“抓到一个不是很重要的角色。我不知道派对终结者到底有几个。不过,肉贩能抓到这一个的确已经很了不起了。”
里见愉快的口气给我一种不好的感觉,他似乎已经认为皆川已是敌人。知道医院的详细地址后,我挂断电话,推开窗户。昨天肆意了一整夜的大雨已经停歇了,但天空仍然布满灰沉沉的云朵。我急匆匆地冲到西池袋街上。各色的霓虹灯下游荡着皮条客、醉汉、发传单的女人,像幽魂一样充斥在这条街上。地上的积水倒映着他们各式各样的身影,显得少有地柔和,甚至可以说是优雅,这有点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