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3页)
栾冰然说:“这些年自然生态有所恢复,据当地村民说,狼和野猪都有了。”
我说:“那我们应该把帐篷搭在敌楼里面,狼和野猪应该都上不来。”
栾冰然笑着问我:“杀人恶魔你都不怕,怎么突然害怕狼和野猪了?”
我说:“我不怕,我一个要死的人,我担心的是你。”
栾冰然居然脸红了,为了掩饰尴尬,她站起身来往远处眺望着。此刻,夕阳西下,崇山峻岭的雾霾色掺上几许残红,显得无力又无神。栾冰然指着远方的一座敌楼说:“看那儿,还有跟我们一样来长城上宿营的人呢。”
我站起身来,循着栾冰然的手指望过去,在距离我们三座敌楼的位置上,有三个身影正在往山上移动,其中一人好像还穿着一件军绿棉衣。栾冰然抓起背包,说要赶在天黑前找到一座避风的敌楼宿营,还要到城墙下找一些干柴,晚上点篝火取暖和做晚餐。我竖起大拇指,给她点一个赞。栾冰然说是自己提前备课了,查阅了很多野外生存知识的资料,还说选择宿营点要结合阴阳风水,冬季避风,夏季避水,四季避开陡坡落石……我背背包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攀登的三个身影,竟生出一丝隐隐的不安,因为那三个人好像只有一人背着背包,不像是来长城宿营的。如果不在长城宿营,这个时间应该下山往回走了,他们怎么还在往上攀登呢?
我们俩又往前走了四座敌楼,我突然反应过来,对栾冰然说:“你从书本上学的野外生存知识害死人。”
栾冰然问我,为什么这么说?我说:“所有长城都建在山脊之上,敌楼都会着意挑选制高点建设,哪里会有避风的敌楼呢?”
栾冰然抬头望了一眼前面的几座敌楼,的确都处在山峦的制高点,不禁哑然失笑,说:“书本上的知识没有错,我们要在长城上宿营是个例外。”
于是,我们就近找了一座敌楼,把帐篷搭建起来。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长城,没有看到先前那三个人的身影。也许是从未在野外宿营的缘故,我仍有一丝不安和担忧。我顺着一处坍塌的豁口下了城墙,在灌木丛里捡了一大捆干柴,背进敌楼里面,准备一会儿点篝火。想到今天晚上就要跟栾冰然共睡在同一顶帐篷里,心里竟充满了期待,盼着夜色快点降临。
篝火点燃了,温暖的火光洒满敌楼,栾冰然煮了一锅方便面,这是我这辈子吃的最香的面,最后连汤都被我喝得一滴不剩。刚刚填饱肚子,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就开始在体内升腾,这都是栾冰然那双纯净的狗眼惹的祸。她不经意地一瞥,我们俩的目光只要在空中相遇,我便不由得一震。更可喜的是,栾冰然的目光根本不回避我,荒山野岭夜长城,我和她孤男寡女,宿营在一顶帐篷里,她难道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或许她也在期待那一刻?我一个将死之人,我一副窝囊废尊容,让栾冰然期待的理由是什么?如果没有期待,栾冰然为什么对跟我同住一个帐篷这般坦然?难道这也是慈善会临终关怀的一部分?就在我的灵魂即将飘离我的身体,要去非礼栾冰然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我们俩几乎同时站立起来,寻着脚步声望去,敌楼外面走进来两个白人背包客,一对年轻的男女。白人男女热情地跟我们俩打招呼,白人小伙子做了自我介绍,说他们是美国留学生,就读于北大,并询问我们俩介不介意他们俩也把帐篷搭在敌楼内?栾冰然急忙说不介意,还说荒山野岭正好做个伴儿。我也只好随声附和,并帮着踅摸搭帐篷的空地儿。等两个美国留学生支好帐篷,栾冰然已经为他们俩煮好方便面,两个美国留学生不住口地称谢。趁着吃面间歇,我们四个人分别做了自我介绍,美国小伙子叫杰克,杰克的女朋友不出所料叫露丝。杰克从背包里掏出一瓶威士忌,倒在四个纸杯里,我们四个人围坐在篝火旁对饮起来,话题从中美两个大国关系到双边经济贸易,最后终于接了地气,聊到吸血鬼和狐狸精。谈兴将尽,我开始憧憬着帐篷里的零距离接触,于是,我冲着杰克和露丝连连打了两个哈欠,两个美国年轻人很知趣地向我们道晚安,便一前一后钻进了帐篷。
栾冰然说我们也该睡了,她让我往篝火里再填几根粗灌木,自己先进了帐篷。我把剩下的粗灌木都填进火堆里,以防后半夜温度过低把我们冻醒,虽然我们有天鹅绒睡袋和防潮垫,可这里毕竟是隆冬时节的金山岭。摆弄一晚上篝火,我的脸被烤得有些发烫,还有万千飞扬的思绪,再加上我马上就要进入帐篷,瞬间觉得浑身燥热起来。我只好走出敌楼,让金山岭深夜的刺骨寒风使我镇定下来。突然,我看到相邻一座敌楼里面也有篝火的光亮,影影绰绰还有人影走动,看来金山岭长城今晚不寂寞。我做了三个深呼吸,返回敌楼。站在帐篷前,我迟疑了三秒钟,冲着帐篷轻声说:“我……我要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