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然诺重,君须记(第11/12页)



  蚩尤鼻子一酸,跪在炎帝榻前,说道:“师傅,我一定会遵守诺言!”

  炎帝舒了口气,眼中尽是宽慰,他看向沐槿,沐槿用力磕头,“若不是父王收养了我,我也许早死,养育之恩无法报答,我知道父王最挂念的是神农百姓,我虽是个女儿,可也会尽我全力,替父王守护神农百姓。”

  炎帝唇嗫嚅了几下,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看向枕头畔。

  云桑看枕头旁收着一个木头盒子,忙打开,里面有两只木头雕刻的木鸟,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看父亲的神色知道父亲想要它们,她就把两只木鸟拿出,放在父亲手里。

  炎帝凝视了它们一会,又看向云桑,嘴唇嗫嚅了一下,还是没吐出声音,云桑这次却立即明白了,她把一盆一直摆在卧房内的蓝色山茶花抱在怀里,哽咽着说:“我会、会把它种植在您和母亲……的坟头,您放心去吧!”

  炎帝凝视着山茶花,眼睛里的光华在淡去,唇边的笑意却越来越浓,最后,他的眼睛变成了灰白色,唇边的笑意凝固。

  沐槿趴在炎帝的榻旁,呜呜咽咽地哭泣,刚开始还极力压制着声音,却渐渐再难抑制,声音越哭越大。

  云桑直挺挺地跪着,不哭不动,半晌后,突然向后栽倒,昏死过去。

  祝融他们听到哭声,都冲了进来。看到炎帝已去,一个个悲从心起,跪在地上哭起来。

  炎帝掌中的两只木鸟在炎帝断气的一瞬变活了,腾空而起,绕着炎帝的身子盘旋一周,飞出了窗口。

  两只赤鸟从神农山小月顶飞出,穿过封山阵法,一只飞往轩辕山朝云峰,一只飞往玉山。

  第二日的清晨。

  王母在妆台前已经梳妆完毕,却迟迟未站起,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出神,容颜还是二八少女,和当年一模一样。

  她的脑中不知不觉就响起了熟悉的曲调,在悠扬的音乐声中,她好似看到,夕阳西下,山花烂漫,自己正在翩翩起舞。

  一瞬后,她突然惊觉,这曲调并不仅仅响在她脑海里,而是正从殿外传来。

  王母跳了起来,妆盒、镜子、凳子倒了一地,她却什么都顾不上了,发疯一样往外跑,冲出大殿,看到一只赤红的傀儡鸟正停在桃树枝头婉转鸣唱。

  曲调熟悉,咏唱的却是无尽的抱歉和诀别。

  王母呆若木偶,脸色惨白,眼泪不受控制地一颗又一颗地从眼角涔出,又沿着脸颊缓缓坠落。

  听着听着,她开始随着鸟儿的歌声跳舞,边跳边哭,边跳边笑。她等了千年,终于等来了这首曲子!却从没有想到等来的是诀别!

  一曲完毕,傀儡鸟碎裂成了粉末。

  王母却依旧轻声哼唱着歌谣,认真地跳着舞,就好似跳着那只千年前未跳完的舞,就好似要让他看懂千年前她未来得及说的话。

  千年等待,以为总还有一次机会,只要一次机会,可这支舞终究……终究还是未能跳完。

  所有的宫女都不知所措,震惊地看着又笑又唱、又哭又跳的王母。

  在王母翩翩飞舞的彩袖裙裾中,天空突然飘下了几片冰凉晶莹的雪白。

  宫女们伸手去接,不敢相信这是雪花,这里可是万年如春的圣地玉山!

  一片又一片的雪花连绵不绝的落下,雪越下越大,玉山的千倾桃花纷纷凋零。

  王母慢慢地跳着舞,容颜一点点在苍老,宫女们惊恐地叫:“王母,您、您的脸!”王母婉转而笑,皱纹从嘴角丝丝缕缕地延伸出去,渐渐爬满了整张脸。

  雪越下越大,整个玉山都被大雪覆盖,变成了白色。

  青山不老,却为君白头。

  正午时分,是朝云殿日光最好的时候,嫘祖也喜欢这个时候坐在窗下纺纱。

  当她无意中抬头,看到一只赤鸟飞过蓝天,翩翩落进桑林,脸色骤然间就惨白,扔下纺缍,快步走出朝云殿。

  赤鸟站在桑树枝头,为她婉转鸣唱。

  嫘祖听了一会,笑了!

  三千多年前,她离开的那天,他们在碧草茵茵的山坡上唱的就是这首歌。

  那天的夕阳十分美丽,石年的曲子吹奏得是那么悦耳动听,阿湄的舞姿也是那么妩媚动人,可是她的歌却唱得十分敷衍,因为她正心神恍惚地想着那个轩辕山下英俊倜傥的少年。

  她突然下定决心要去找那个少年,所以,石年没有吹完那一首曲子,阿湄也没有跳完那一支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