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第5/5页)

房间两边分别放着两排书架,正中是一张大桌子,周围放着二十几把椅子。桌上乱七八糟地放着空的或半空的茶杯、咖啡杯,还有书、课程表、印制的文件和笔记本。窗户那边有个大柜子,每位老师都有一只抽屉。他找到了娜娃·阿弗尼的抽屉,把抽屉拉开,放在桌子上。里面放着一摞作业本、一盒粉笔、一小盒咽喉片,还有一个空空的太阳镜盒。他思忖片刻,把太阳镜盒放回原处。

本尼·阿弗尼注意到,一条放在椅背上的围巾看起来眼熟。可光线暗淡,他无法确认围巾是不是娜娃的。他捡起围巾,擦掉手上的血,把围巾折了起来,装到大衣口袋里。而后他离开休息室,一瘸一拐地走上一条几个房门都敞开的走廊,接着又走上另一条走廊。他边走边往教室里看,推了推卫生室的门,是锁着的。他扫了一眼门房办公室,最后从进门时没走过的一扇门出来,离开了教学楼。他一瘸一拐地穿过体育场,爬上栏杆,把铁丝网推向一边,而后跳到大街上,这一次撕破了上衣。

他站在那里等待了片刻,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待什么,直到看到那条狗在对面离他十米远的人行道上热切地看着他。他想走到近前抚摸那条狗,可是狗站了起来,慢慢往前走,保持着原来的距离。

他跟在狗后面,一瘸一拐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走了约莫一刻钟。那只流血的手上包着从教师休息室里拿来的围巾。这条格子围巾也许是娜娃的,也许只是与她的某条围巾相像。灰蒙蒙的低矮天空与树梢纠缠在一起。一道道薄雾洒进院落。他感觉到有小雨滴落在脸上,可他不能确定,也并不在乎。他瞥了一眼矮墙,认为自己看到了一只鸟,但走近发现那不是一只鸟,而是一只空空的锡皮罐头盒。

他在两排高大的九重葛篱间的窄巷里穿行。最近他批准了重新修筑这条小巷,甚至某天早晨来检查工作。他从小巷走上犹太会堂街。狗在前面引路。这一次光线更加昏暗。他思忖着是否直接回家:她现在也许已经回家了,也许正躺下休息,不知他去了哪里,也许,谁知道呢,甚至有些为他担心呢。可是一想到那空荡荡的家,他便不寒而栗,继续一瘸一拐地跟着狗前行。狗一直往前走,没有朝后看。它的鼻子低垂着,好像在嗅路。很快,也许在夜幕降临之前,就会下起大雨,荡涤灰尘缭绕的树木,荡涤所有的房顶和人行道。他想到可能发生、现在似将不会发生的事,任思绪信马由缰。娜娃过去经常和两个女儿一起坐在后门廊,俯瞰柠檬树,轻声细语地和她们聊天。她们聊什么,他从来不得而知,也没兴趣知道。现在他想知道,可无从知晓。他觉得自己必须做出决定,尽管以前他每天都做许多决定,但这一次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实际上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此时,狗停住脚步,坐在他前面十米远的人行道上。他也在纪念公园前停了下来,坐在长椅上。妻子两三个小时之前显然就坐在那里让阿迪勒到临时办公室给他送便条的。因此他就坐在长椅中间,流血的手上包着围巾。细雨开始飘落,他扣上大衣衣扣,坐在那里等待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