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羞辱感和犯罪感(第6/7页)

“总有一天我要抓一把剪子把他杀了。然后我就自杀。”

费玛并不相信她的话,可他还是把裁纸刀拿起来,藏到了桌子的抽屉里。手绢和耳环他则小心翼翼地重新搁到口袋里。接着,他撕下一张纸,将纸放在前面,心想着把自己有关世界基督教中心的想法都记下来。说不定还可以扩展成为一篇文章,发表在报纸的周末增刊上。

可他的思想开了小差。昨天夜里他睡了还不到三个小时,早晨又被两个不知劳累的情人给弄得精疲力竭。她们究竟把他看作什么人了?一个激发了她们母性本能的孩子,一个需要她们打襁褓、喂奶的孩子?一个为她们拭眼泪的兄长?她们渴望着为其扮演缪斯角色的一个黯然失色的诗人?还有,是什么让女人为加德那样残忍的欧洲轻骑兵激动呢?是什么让女人为像他父亲那样喋喋不休的花花公子激动呢?费玛好奇地想着,露出了笑容。也许安妮特到底还是错了,女人确实有神秘的一面?女人嗜好之谜?也许她并没有搞错,只是故意对敌人隐瞒了一个秘密。狡猾地掩盖了这个秘密的真实存在。毫无疑问,今天早晨她并非真的想我,她只是觉得对我有愧,于是决定为我献身,然后也就这么做了。我呢,才隔半小时,也并不想尼娜,我只不过觉得愧疚于她,因而尽力向她献身罢了,可单在生理机能上她们毫不费力就可能做到的我却无法做到。

于是他咕哝道:

“可这不公平。”

然后,他又自嘲地说: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在某个请愿书上签个名呢?”

他用一只疲惫的手在面前的那张纸上胡乱地画着,画的是圆、三角、十字架、六角星、导弹和硕大的乳房。在这些胡乱涂画的东西中间,他下意识地写上了他起先想起来的那句歌词:“鹤群盘旋又盘旋。”在下面他又写道:“马车辗转复辗转。”然后他把所有的东西都给划掉。他把整张纸揉成一个团,对着废纸篓抛去。偏了。

接下来,他想着要利用空闲时间写两封信,一封是公开信,是就犯罪和责任对君特·格拉斯的答复,另一封是私信,是对约珥二十四年前所写的那封分手信的迟到的答复。当年,两位空军上校于一个星期六的晚上专程来到他们家,目的就是做他的思想工作,让他相信约珥去西雅图或者帕萨迪纳工作上一两年是有民族意义的,但他对他们的态度极为粗鲁。在信中跟约珥和他自己解释一下当年他为何对他们态度粗鲁,这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他至今仍坚信,“国家利益”这样的字眼通常都是掩盖各种各样丑恶行径的幌子。然而现在,在他生命已经过半的时候,他竟发现自己没有资格说教别人了。凭什么权利呢?你一生都有些什么成就呢?从前,在耶路撒冷,住着一个让人讨厌的游手好闲的人,他老是纠正别人在语言上的小错误,惹得人人都心烦意乱,但这样说对一百年后将居住在这里的约泽尔和他的朋友们有什么好处吗?说他和有夫之妇通奸呢?说他谩骂、侮辱内阁阁员呢?说他同蜥蜴和蟑螂辩论呢?说连加德·埃坦这样卑鄙无耻的人还治愈了生病的妇女、打开了她们不孕的子宫呢?

电话铃响了,但他这次没有像平常那样问候对方说“这里是诊所,晚上好”,脱口而出的却是“这里是诊所,做梦好”。他赶紧向对方道歉,结结巴巴地解释着,用一句玩笑话来掩饰他口头上的失误,结果非但没有收效,而且把局面弄得一团糟,于是又更正自己的话,又试图为自己的更正做解释,然后为雷切尔·平托安排了一个紧急预约,时间就在下周,但事实上她只不过是要求做一个常规检查。

谁知道呢?说不定她丈夫也离开了她。要么就是找到了一个比她年轻的情人。要么就是在占领地服预备役的时候阵亡了,反正已经没人来安慰她了。

【注释】

[1] 穆鲁罗瓦,太平洋中南部法属波利尼西亚的环礁,在土阿莫土群岛的东北端,为法国通过太平洋实验中心进行核武器试验的地点,无人居住。

[2] 即内森·奥尔特曼(1910——1970),以色列诗人、剧作家。生于华沙,1925年移居特拉维夫。他的诗作表达了强烈的犹太复国主义思想,曾遭英国托管当局查禁。他写诗重意象、韵律和形式美,被称为“希伯来诗歌中先锋派的领袖”。

[3] 亚历山大,埃及北部港市,亚历山大省省会。

[4] 碧姬·芭铎(1934——),法国女演员,以性感著称。

[5] 割礼,犹太教重要宗教仪式,指用石刀割损男婴的包皮。以色列人中男孩诞生后第八天都得接受割礼。

[6] “剖腹产”一词原文为德语Schnitz。

[7] 《科尔哈斯》,即《米夏埃尔·戈尔哈斯》,为德国剧作家和小说家亨里希·冯·克莱斯特(1777——1811)的一个短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