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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屋顶上有一个很大的平台,中间是一个洒满阳光的游泳池。我们越过了栏杆,撞门的声音最后响了一下,然后楼里又变成一片沉寂。我马上走到有阴影的地方坐下来,这样只有两条腿完全暴露在阳光下。我把手伸向贝蒂,让她坐到我身边来。她似乎对眼前所在的地方感到十分惊讶。

我的计划不是非常完美,甚至具有一定的危险。这让我感到有些紧张。只要那些女人中有一个稍微狡猾的,我们就会被堵在一个死胡同里,而且未来吉凶未卜。但是我已经真的别无选择了,为了设法跑到我们的车上,我需要身边有一个头脑非常冷静的姑娘。目前的情况却不是这样。我身边的这个姑娘,干脆坐在那儿不动了。我等了几分钟,然后非常谨慎地站起来,朝下面的街上瞄了一眼。人群都跑到人行道上来了,领头的几个人从街角儿拐过来。天空一片蔚蓝。大海平静下来,泛起绿色的波光。我视线所及之处,甚至连一瓶啤酒都没有,没有任何令我感兴趣的东西。我穿过平台,看看楼梯这一侧情况如何。路过她的时候,我用下巴去蹭一下她的脸,亲吻了她,算是把情况向她知会一下。

“我想回家。”她嘴里咕哝着。

“好吧,”我说,“再等五分钟,我们就走啦。”

我把自己隐蔽起来,看见那些女人冲过来了。在我看来,她们这种过激的行动是不健康的,她们似乎把这当成了一次种族冲突。我没有让她们发现,将自己缩成一片薄饼,紧贴在一堵墙的后面,我尽量克制着,没有抽一根儿烟,后来我听见有人在下面说话。之后,就听到人们奔跑的脚步声,我偷偷地向下观察着她们,看到她们在街上奔跑。谁知道呢,或许这帮小贱人们,去找跟她们上过床的头面人物去了。

我又返回来,紧挨着贝蒂坐下,心想,我们终于有机会摆脱她们了。我把贝蒂的手放在我的手心里抚弄着,我感觉到她心情郁闷。不过,太阳已经平息下来了,从它的歇斯底里的发作中解脱了,它已经不再拼命地去追赶阴影了,让它们随意地四处扩散,光线从刺耳的高音滑落到中音区,楼顶的平台又变成一个长方形的、铺满油毡的岛屿。这里还不错。说实话,我知道有些地方比这里还要糟糕呢,这么说毫不夸张。

“瞧,我们看见大海了……”我说。

“嗯,嗯……”

“看那边,一个人正在用一条腿滑水呢!”

她的眼皮没有抬起来,我点了一支烟,放进她的嘴里。我盘着一条腿坐下,目光凝视着地平线上的某一点,其实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我个人喜欢。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说,“我不想知道,而且也不想多说什么,让我们把这件事都忘掉吧。”

她没有看我,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样的回答,已经让我很满足了。无论是睫毛的一次眨动,还是手指的一次触摸,对我来说都一样。某些人对我讲过的话,我可能永远都听不懂,但是她就不同了,即便是我陷入无限的遐想中,也不可能漏掉一字一句。就好像我漫步在街头,和那些老朋友打招呼一样,在非常熟悉的环境里,我总是面带微笑。在这个世界上,贝蒂可以说是我了解最多的人,至少大多数情况下是这样的,也许我永远都不能肯定,但是至少在面对眼前这片大海时,情况是这样的。所以当我听见她说话的时候,我常常不能确定,她的嘴是否在动。有时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生活给你带来惊讶,而且有时候能打动你。像我这样的人,对生活没有过多的要求。

我们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儿,过了一会儿,奇怪的是,我发现自己有点儿飘飘然了,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因为我用眼睛就能使世界扭转,但我没有这么做。我只是让它像一块糖那样在太阳下化掉。只有在这时,我才会有这种感觉,只在这一刻,感觉才十分明显,而且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掌着船舵,我的不安已经降低到最低点了。这一刻,在楼顶的平台上,我的感觉从来没有像这样好过,我知道,我们的压力丝毫都没有消退,我对落在油毡上的、一片小小的树叶感到由衷地喜悦,仿佛一个进入耶路撒冷城门的朝圣者一样。稍稍构思一下,我就能写出一首温馨的小诗,然而,我现在必须考虑更重要的问题,来不及去琢磨这些,当务之急就是从这儿逃出去。

“好吧,”我说,“你觉得自己还能跑吗?”

“可以。”她回答。

“不,我是说跑,我说的可是真正意义上的跑,你明白吗,就像一支离弦的箭那样,决不是像你刚才那样。”

“行,我能跑,懂你的意思,我又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