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3/4页)

他说得对,空气里回响着沉重的脚步声。假设不是一群野牛奔走在托特利庄园二层走廊上,那就是兵临城下了。我快如闪电,如同羊群中的羊羔发现亚述人[4]迫近,抓起警盔,奔到窗前,手一松,它就消失在夜色中。我还没来得及缓口气,门就开了,只见来者是——按顺序排列:达丽姑妈,她一脸好笑纵容的表情,好像为了逗孩子开心来做游戏;巴塞特老爹,他身着一袭紫色晨衣;奥茨警官,他正拿着手绢抹鼻子。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伯弟。”我的老亲戚彬彬有礼地说。

“哪儿的事,”我同样客客气气地回敬,“我能为群众们做点什么?”

“沃特金爵士不知怎么突然异想天开,说要搜你的屋子。”

“搜我的屋子?”

“我要边边角角搜个遍。”老巴塞特说,一副勃舍街的架势。

我望着达丽姑妈,扬起眉毛。“我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她宽和地笑了。“你大概不信,伯弟,不过他认为奶牛盅在你这里。”

“那东西丢了吗?”

“被偷了。”

“不是吧!”

“对。”

“啧啧啧。”

“他很激动不安。”

“想来也是。”

“大为苦恼。”

“可怜的老伙计!”

我友善地伸出手搭在巴塞特老爹的肩膀上。事后想来,这么做大概不妥,因为并没有达到预期的安抚效果。

“你不用替我难过,伍斯特先生,而且希望你不要用‘伙计’来称呼我。我有确凿的理由相信,不仅奶牛盅在你手里,而且奥茨警官的警盔也在。”

这里似乎需要加入一声大笑。我照做了。“哈哈!”

达丽姑妈立即响应。“哈哈!”

“真是好笑!”

“荒唐!”

“我拿奶牛盅有什么用?”

“还有警盔?”

“可不。”

“你什么时候听说过这种怪念头?”

“从来没有。亲爱的主人,”我说,“咱们先冷静下来,把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我这完全是好心好意地提醒你,你可是濒临丢人现眼的边缘了,这是说还没掉下去的话。这种事可要不得,你明白的。怎么能到处乱给人家安莫须有的罪名,还无缘无故的。”

“我自然有充分的理由,伍斯特先生。”

“那只是你的想法而已,并且我要声明,你毕生的大错就此酿成。你那个现代荷兰小玩意儿什么时候失窃的?”

他闻言一阵哆嗦,鼻尖变得粉扑扑的。“那不是什么现代荷兰玩意儿!”

“嗯,这一点咱们以后再讨论。关键是,那东西什么时候被带离此地的?”

“东西并没有被带离此地。”

“这个嘛,也只是你的想法而已。好吧,什么时候被盗的?”

“大约二十分钟前。”

“那就结了。二十分钟前我就在卧室里待着。”

他吃了一惊,和我预料的一模一样。“你在卧室里?”

“在卧室里。”

“一个人吗?”

“恰恰相反。吉夫斯也在。”

“吉夫斯是谁?”

“你不认得吉夫斯?这位就是吉夫斯。吉夫斯……沃特金·巴塞特爵士。”

“那么你又是做什么的,我的好先生?”

“他就是做这个的,我的好帮手先生。可不可以说是我的得力助手?”

“多谢少爷。”

“不客气,吉夫斯,你当之无愧。”

巴塞特老爹的面孔扭曲了——如果他这副面孔还可以再扭曲的话——露出一个狞笑。“抱歉,伍斯特先生,我怕是不能接受你的男仆毫无根据的证词来作为确凿的证据以便证明你的清白。”

“毫无根据,啊?吉夫斯,去传唤斯波德先生过来。跟他说我需要他过来给我的不在场证明加点根据。”

“遵命,少爷。”

他化作一道闪光而去。巴塞特老爹好像给什么又硬又扎的东西噎到了。

“罗德里克·斯波德也在?”

“当然了。也许你会相信他的话吧?”

“是,罗德里克·斯波德我是相信的。”

“那就好。他一会儿就来了。”

他似乎沉思起来。“这样啊。这么看来我想错了,奶牛盅不是你偷的。一定是别人了。”

“要我说,是外部作案。”达丽姑妈说。

“很可能是国际犯罪团伙干的。”我大胆一猜。

“看起来很像。”

“我估计呢,沃特金爵士买下这东西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记得原本汤姆叔叔是要买的,无疑他说给了好多人听。这风声走漏到国际犯罪团伙那里也用不了多久。他们耳目很灵通的。”

“这些团伙呀,狡猾得要命。”我的老亲戚表示赞同。

巴塞特老爹听我提起汤姆叔叔的时候面部肌肉好像抽搐了一下。无疑是内疚之情在作祟——啮咬其良知,这是内疚之情的一贯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