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8/8页)
她沉默了一阵子。“我刚才就在想,”她说,“你会不会是这个态度。”
“现在你知道答案了,”我机敏地回答,“我表了态了。那小本子,麻烦啦。”
“我不会给你的。”
“那好。我去找没品哥说清楚。”
“好哇。尽管去。不过你还没找到他,我就已经到了书房,跟我舅舅如实交代了。”
她抬抬下巴,好像自觉将了我一军。我仔细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把我这么着了。我完全没有料想到这一可能,她倒叫我踌躇起来。我能想到的反唇相讥也就是略带不解的一声“呃?”也不必费神掩盖事实了——伯特伦陷入了窘境。
“就是这么个情况。怎么样?”
作为占主导地位的男性,一下子要改变姿态,沦落于叫人面上无光的恳求,这永远不是什么愉快经历,可惜我别无选择。我原本坚定洪亮的声调变成了令人动容的颤音。
“可是史呆,见鬼,你是不会的吧?”
“我就会,除非你去哄好沃特金舅舅。”
“我怎么去哄好他?史呆,你不能逼我去完成这件苦差啊。”
“我能。这有什么苦的?他又不会吃了你。”
这我倒承认。“是。不过也只有这么点可取之处而已。”
“总不比去看牙医糟糕吧。”
“比去看六乘以六个牙医还糟。”
“嗯,等事情了了你就轻松了。”
我从中并没有获得多少安慰。我仔细观察她,希望能查探出一些软化的迹象。根本没有。她之前就坚韧如餐馆的牛排,现在依然坚韧如餐馆的牛排。吉卜林说得不错,最什么那什么心。没辙啊。
我最后又奋力一搏。“你坚持立场不变?”
“一步也不动摇。”
“就算——抱歉提这事——我那次请你在公寓里美餐了一顿,毫不吝啬?”
“不错。”
我耸耸肩膀,像罗马角斗士——就是把床单罩在人家头上的那位——候场的时候听到催场员叫到自己的号码。“那好吧。”我说。
她冲我露出慈母般的微笑。“就得这副精神,我勇敢的小家伙。”
要不是心事重重,我大概要反感她叫我勇敢的小家伙,但是现在前景暗淡,我无暇顾及。“你那可恶的舅舅在哪儿?”
“他这会儿准在书房。”
“好,那我去找他了。”
不知道诸位小时候有没有听过这个故事:有位老兄养了一只狗,有一回把主人珍贵的手稿给吃了。这家伙气坏了,但也只是痛苦地瞧了那畜生一眼说:“啊,戴蒙啊戴蒙,你(可能是汝)不知道(可能是焉知)你(或者汝)做了什么好事(或者之不逊)[4]。”我那时还小,但却一直念念不忘。之所以现在提起,是因为我走出房间时看着吉夫斯就是这副表情。我虽然没说出来,但我猜他心知肚明。
我真心希望跨过门槛的那一刻史呆没有吆喝一声“哟吼!咦呵!”。依我看来,此情此景不免显得轻浮浅薄、品位可疑。
[1] 拉丁语,意为撤回诉讼。
[2] 法语,意为支点。
[3] 圣灰星期三起至复活节前的40天,其间进行斋戒和忏悔。
[4] 传说为牛顿与爱犬戴蒙(“钻石”)的故事。戴蒙碰倒蜡烛,将牛顿20年间的实验手稿尽数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