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9页)
刚才说到,这位警官双手脱把,否则这出悲剧也不会如此一发不可收拾。想当年我也是个自行车少年,好像以前也提过,我还在某个村子的体育节目中拿过唱诗班障碍赛冠军。我可以作证,骑车要想脱把,首先一定要保证私密的、不受任何打扰的环境。若有一点点迹象显示某只苏梗出其不意地攻脚踝骨之不备,那就要“吱呀”一个急转。众所周知,要是双手没有牢牢地握住车把,“吱呀”就意味着“扑通咣当哗啦啦”。
说时迟那时快,“扑通”——而且是我有生以来有幸目睹的最精彩的一个——这位执法人员倒下了。前一秒他还兴高采烈,后一秒他已经置身水沟,只见胳膊腿儿轮子什么的舞成一团。那小梗站在水沟边上俯视他,一副得意洋洋、叫人恨的正义面孔。我已注意到这是亚伯丁梗和人类交锋时的惯用表情。
他在水沟里扭动挣扎,要解救自己于这团乱麻中,这时街角走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裹着一身混色毛花呢。我认出,这熟悉的面孔正是宾小姐。
听过果丝那番话,我应该预料到史呆会出现,这个自然。看到有只亚伯丁梗,我该猜到主人就是她。我可能已经想到:苏梗来了,史呆还会远吗?
史呆显然很恼恨这个警察,从她那态度就看得出。她用手杖的钩子勾住苏梗的项圈,将它拽回身边,然后开始质问这警察。此时他刚从水沟里冉冉升起,像维纳斯从泡沫里现身。
“你这人,”她厉声问,“究竟想怎么样?”
这事自然与我无关,但我不由得想,这场对话看起来困难重重、十分棘手,她本该婉转一点。看得出警察也有同感。虽然他脸上蹭了不少泥水,不过还不至于掩盖他受伤的表情。
“你会把他吓傻的,那么把自己摔来摔去的。可怜的巴塞洛缪,这个丑八怪差点把你压扁了,是不是?”
我还是觉得差了点婉转。她称这位公职人员是丑八怪,严格来说当然属实。如果参赛选手有且仅有沃特金·巴塞特爵士、螽斯的老富·普罗瑟等寥寥数个类似的仁兄,那么他也许有望赢得选美冠军。但是这种事儿怎么好当面戳穿?这种情况要讲究温良恭俭让。温良恭俭让才能万无一失。
此时警官已经把自个儿连同自行车一并拖出深渊,并开始对车子展开一系列性能测试,以鉴定其受损程度。结果证明伤势较轻,满意之后,他才回身瞧史呆。当初站在勃舍街被告席上,老巴塞特瞧我也是用的这种眼神。
“我正在公路上骑车,”他语速缓慢,字斟句酌的,像在法庭上作证,“介资狗突然向我匆来,非常凶猛。我从自行车上摔下来——”
史呆立刻抓住重点,像训练有素的辩论家。
“哼,你不该骑什么自行车。巴塞洛缪讨厌自行车。”
“我骑自行车,女士,因为要是不骑,那就紫能徒步巡逻。”
“那正好。你也该减点脂肪了。”
“介个,”警官也不是普通的辩论家,只见他从制服隐秘处摸出一本笔记,吹掉上头的一只水甲虫,“介不四问题纵点。问题纵点四,介已经四介只畜生第饿次对本人进行严重袭击,我必须再次传讯你,女四,罪名是纵容恶犬伤人。”
攻势很猛,不过史呆也猛力回击。
“别傻帽了,奥茨。你怎么能叫狗不去咬骑自行车的人呢?不符合人性。而且我打赌,肯定是你先惹了它什么的。不妨告诉你,我准备把这案子打到上议院。我要请这位阁下作重要证人。”她说着转身望向我,这才发现,我哪是什么阁下,乃是一位旧友,“呀,伯弟,好呀。”
“好啊,史呆。”
“你什么时候到的?”
“哦,刚到。”
“事情经过你都看到了?”
“可不,从头到尾都在台边座位。”
“好,那就等着传票吧。”
“成。”
那警员一直在做什么清算,记在笔记本里,这会儿开始秋后算账了。
“右膝几处蹭伤。左肘淤伤或扭伤。鼻梁处擦伤。警服沾满污泥,需送交清理。外加精神创伤——严重惊吓。女四,传讯将不日送达。”
他蹬上车子就走,惹得巴塞洛缪激动地跃起,差点挣脱拘束它的手杖。史呆凝神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露出一点渴望的神色,好像希望手边有半块砖头。她转过身,我终于可以说正经事了。
“史呆,”我说,“咱们就省了‘再次见面三生有幸你气色真好’那些废话,你昨天是不是捡到了果丝·粉克-诺透掉在马厩的那个棕色的皮面小本子?”
她没吭声,好像还在想事情,无疑是关于刚才这个奥茨。我又问了一遍,她终于回过神来。“小本子?”
“棕色皮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