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临终前的回忆(第9/10页)
“那到底怎样了呢?”
“什么结果也没有。必须有证据,有事实才行,可我没有。有一点他是明白的,我至少可以制造丑闻,让他丢脸。当然,他怕的就是丑闻,尤其是因为他正在这里巴结权贵。你知道他要结婚了吗?”
“不知道……”
“就在明年!去年他就给自己物色了一个未婚妻;那时她只有十四岁,现在有十五岁了,好像还围着围嘴儿呢,可怜的孩子!可父母乐意!她是一位将军的女儿,是个有钱的小姑娘,很有钱!瓦尼亚老兄,我和你永远也不会这样为了钱结婚的……不过有一点我一辈子也不能原谅自己,”马斯洛鲍耶夫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叫道,“他耍弄了我,这是在两个星期之前……这个下流东西!”
“怎么会呢?”
“事实如此。我看出,他知道我没有任何可靠的证据,最后我觉得,事情越是拖下去,就越会暴露我是无能为力的。于是我同意收下他的两千卢布。”
“你拿了他两千卢布!……”
“是银卢布,瓦尼亚,我是不得已才拿的。你想,我干的那点儿事情,哪里值两千卢布啊!我低三下四地收了这笔钱。我站在他面前,仿佛被他在脸上吐了一口唾沫。他说:‘马斯洛鲍耶夫,您过去为我做了很多工作,我还没有支付过报酬(其实他为了我过去的工作,早已按照协议给了我一百五十卢布),现在我要走了;这里是两千卢布,我希望,我们之间的事务现在就全部了结了。’嘿,我只好回答说:‘全部了结了,公爵,’却不敢抬头看一眼他的那副嘴脸;我想,现在他的脸上一定明明写着:‘喂,你拿的钱够多了吧?我只是出于好心才把钱给了你这个傻瓜!’我不记得了,我是怎样离开他走了出来的!”
“这可太糟糕啦,马斯洛鲍耶夫!”我叫了起来,“你怎么对得起涅莉呢?”
“这岂止是糟糕,这太可怕了,这太恶劣了……这……这……简直没有话可以形容!”
“我的天哪!至少他应该扶养涅莉呀!”
“谁说不是呢。可是有什么法子可以强制他呢?恐吓他?他未必会怕,因为我拿了他的钱。是我自己,自己向他承认,只要付给我两千银卢布,他就不会再有风险,这是我自己给自己定的价!现在还怎么能唬住他呢?”
“难道,难道涅莉的事就这样完了?”我几乎是绝望地叫了起来。
“没门!”马斯洛鲍耶夫厉声叫道,甚至精神为之一振。“不,我决不会放过他!我要重新开始,瓦尼亚,我已经下了决心!我拿了两千卢布,那又怎样?不值一提。我拿钱,可以说是出于气愤,因为这个混蛋哄骗了我,而且他是在捉弄我。哄骗我,还要捉弄我!不,我不能容许别人来笑话我……现在,瓦尼亚,我要从涅莉本人那里着手。根据我的某些观察,我完全相信,这个问题的彻底解决要靠涅莉。她了解一切,一切……是她母亲亲口告诉她的。没有人可以诉苦,恰好涅莉就在跟前,于是她就对她倾诉。说不定我们还能找到一些证明文件,”他搓着双手,满心喜悦地补充道。“现在你明白了吧,瓦尼亚,为什么我要在这儿溜达?首先,是出于对你的友谊,这是不言而喻的;但主要是为了观察涅莉,还有一点,我的朋友瓦尼亚,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应该帮助我,因为涅莉听你的话……”
“一定,我向你发誓,”我叫道,“我希望,马斯洛鲍耶夫,你主要是为涅莉效力——为这个可怜的被欺凌的孤女,而不只是为了一己的私利……”
“我为谁的利益而尽力,这与你何干呢,你这个傻气的家伙?但愿事情能办成,这才是最要紧的!当然,主要是为了这个孤女,这是良心的要求。不过你,瓦尼亚,也不能判我有罪啊,如果我也考虑到自己的话。我是个穷人,他要欺负穷人可不行。他使我受到了损失,还要耍弄我,这个混蛋。照你说,对这样一个骗子我还要讲客气吗?决不!”
但是以鲜花欢迎涅莉的设想未能实现。涅莉的病情更加恶化了,她已经不能走出她的屋子。
从此她就再也没有走出过那间屋子。
两个星期以后她死了。在她弥留的这两个星期里,她一次也未能完全清醒过来,也未能摆脱她的那些奇怪的幻觉。她似乎神志不清。她至死都坚信,外公在召唤她,因为她不去而在生她的气,他用手杖打她,叫她去向好心的人们乞讨面包和鼻烟。她时常在梦中哭泣,醒来就说她看见了妈妈。
她只是偶尔似乎恢复了神志。有一天我们单独待在一起,她向我探过身子,用她那瘦弱的,由于患热病而烫人的小手抓住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