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讲灰蒙蒙的一天发生的事件(第19/44页)

“连这里也不得安宁……”

那个人向一个角落跑去,在那里——角落里跺了跺脚:防雨套鞋怎么也脱不下来——新的,有点儿紧。他在角落里还待了好久,慢慢脱下大衣,并用一只手在绷得紧紧的口袋里掏着(仿佛那里藏着一支十二发子弹的勃朗宁手枪);那只手终于从口袋里伸出来了——掏出一个玩具娃娃,一个不倒翁。

他把这个玩具娃娃扔在桌子上。

“瞧,这个是给阿库琳娜家的曼妮卡的……”

老实说,客人们这时都张大了嘴巴。

然后,他擦擦冻僵的双手,怀着稍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警觉性对法国人说:

“请……到这边来……到这边来。”

同时——向杜德金点了一下头:

“您稍等……”

额骨

“卓娅·扎哈罗夫娜……”

“啊?”

“什希朗弗恩——这我理解,青年波斯派的一位活动家,有着热情的演员般的天性;而这个——法国人在这里干吗?”

“等您知道多了——您就快成个老头子了。”那一位不用俄语回答,紧紧围着的束腰上显出她两个过大的乳房,手上拿着个喷子,不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呛鼻的芳香:一股化妆品的味道和制造人工假牙的气味(谁在牙科医疗室待过,大概就熟悉这种气味——一种最令人讨厌的气味)。

这时,卓娅·扎哈罗夫娜靠近了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

“而您仍一直……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

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的嘴唇不知怎么歪着,紧紧闭上了。

“您的同居者早就竭力要我过这种生活……”

“?”

“要是我不过离群索居的生活,反正也一个样,得有人过离群索居的生活……”

谈话的方向明显地使卓娅·扎哈罗夫娜不高兴了,因此她手里的喷子又开始神经质地不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接着——恢复了正常。

“那还说呢,我的脸没法变得漫不经心的样子。”

卓娅·扎哈罗夫娜接受了这种思想的新潮流,于是赶忙说起俏皮话来:

“因为这,您就这么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把烟灰都撒到我的桌布上?”

“对不起……”

“没关系,给您个烟灰缸……”

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又伸手去拿一个新的梨,做出这样的动作时,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还懊恼地暗自说了声:

“好一个吝啬鬼……”

他发现带公爵夫人(他确实喜欢公爵夫人)图案的高脚水果盘——带公爵夫人图案的高脚水果盘不在了。

“您怎么?瞧,给您个烟灰缸……”

“知道。我——要带公爵夫人的……”

卓娅·扎哈罗夫娜没有把带公爵夫人图案的高脚水果盘端过来。

通往远处那间屋的门并不完全是装着做做样子的,他以不知满足的贪婪心情通过那道半开着的门望去:那边露出两个坐着的身影。一个法国佬唠唠叨叨,好像是在嘀咕什么;而那个人则嘶哑地嘟哝着,不时打断法国人谈话,说话间,他同时急迫地抓着文具——一会儿这件,一会儿那件,还弯过胳膊不时挠自己的后脑壳。看得出来,那个人对法国人通报的消息感到非常激动,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注意到他做出某种自卫的手势。

“噗——噗——噗……”

从那边传来这样的声音。

而带颈圈的圣贝尔纳长毛狗托姆正把自己淌着口水的嘴巴伸到那个人身上,那个人则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它的毛。这时,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的观察被打断了:是卓娅·扎哈罗夫娜打断了他。

“您怎么不上我们这儿来了?”

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她那火红的嘴唇,瞥了一眼,并说:

“啊,没有怎么,您自己不是说了——我是个离群索居的人……”

回答时显露了一下金牙:

“您可别断绝往来啊。”

“啊,不会的……”

“您是在生他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