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讲鼻子边上有个赘疣的先生及一个内容可怕的沙丁鱼罐头盒(第19/25页)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踮起脚,把目光停在儿子身上。)
“完全……”
“对我们大家来说,这都是一件完全出乎意料的事……”
“谁能想到,妈妈会回来……”
“我也是这么说,谁能想到,”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不知所措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身子冲向前,面对地板弯着。“安娜·彼得罗夫娜会回来……”接着,又来回跑起来:“这个完全出乎意料的事也许会,你有一切理由指望(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意味深长地举起自己的一个指头,就像对一群人发表重要演说似的用男低音响彻整个房间地说),导致我们家的既定之规(11)的变化,或者(他转过身子)一切仍是老样子。”
“对,我指望这样……”
“对第一种情况——我们欢迎。”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面对门口鞠了一躬。
“对第二种情况,”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惘然眨了眨眼睛,“你将见到她,当然,可是我……我……我……”
接着,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向儿子抬起眼睛,眼睛是忧伤的:一双颤动的、受伤的扁角鹿的眼睛。
“我,柯连卡,真的,不知道,但是我想……不过,考虑到那种感情的自然特点,这事我很难向你解释清楚……”
因为朝他转过来的参政员的目光,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浑身颤抖起来,而且怪事:他感到出乎意料地突然产生——能想象得出吗?爱情?对,一种对这个注定要粉身碎骨的老暴君的爱情。
在这种感情的影响下,他向父亲扑过去,再过一刹那他就要跪倒在他的膝下了,以便向他忏悔,请求宽恕。但是老头子在看到儿子追上来的动作时又紧紧闭上自己的嘴唇,快步躲到一边,并开始厌恶地摇起双手来:
“不,不,不!得了……对——嗯,我知道你要什么!……你听我说了,现在,劳驾请让我安静。”
两个手指下命令似的敲在桌子上,一只手举了起来并指着门:
“您,仁慈的阁下,一直在欺骗我;您,仁慈的阁下,不是我的儿子;您是个——最可怕的坏蛋!”
所有这些,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不是说出来,而是激动地喊出来的;这些话是突然出乎意料地蹦出来的。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跑到走廊上的,原来就有的窒息感和一些憎恶的想法在旋转:这些手指头,这个脖子及两只翘着的招风耳,都将变成——一堆血污。
彼波·彼波维奇·彼波
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差点儿把自己的前额撞在自己的房门上;电灯咔嚓一响(它为什么咔嚓响——是太阳,太阳在那边从窗子照射进来了);他在椅子上磕了一脚,跑到了桌子跟前:
“啊呀,啊呀,啊呀……钥匙在哪儿?”
“?”
“!”
“啊!……”
“瞧——嗯……”
“好——了……”
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和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一样,常常自言自语。
而且——是的,手忙脚乱了……他动手拉那只很难拉开的抽屉,抽屉不听使唤;他把抽屉里一束束捆好的信倒在桌面上;一束束信下边原来有一张六寸的大照片;目光从照片上溜过去;那上面一位模样讨人喜欢的太太投来回答的目光;带着微笑的目光——六寸大照片跑到了一边;照片底下放着个小包裹;他故作无所谓地把它放在手上掂量了掂量:里边显得重顿顿的;立刻就放下了。
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把一块毛巾打的结很快解开,那毛巾的一端像只雏鸡似的翘着。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个子不高,这时一副坐卧不安的样子,使人想起参政员;他更使人想起一八六〇年拍摄的相片上的参政员。
但是,他为什么这样慌乱?镇静,哦,得更加镇静!颤抖的手指怎么也解不开这结;其实也没有必要解开它;就这样也全都清清楚楚了。不过,小包裹还是解开了,真使他大为吃惊:
“一个精美的糖果盒……”
“啊!……”
“一条——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