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29/82页)
“等一会儿,”米克说,“虽然巴布尔只有七岁,但他有足够的脑子,不会告诉我们他去了哪儿,如果他真的想逃跑的话。关于佛罗里达的说法只是一个花招。”
“一个花招?”爸爸说。
“是的。只有两个地方,巴布尔很熟悉。一个是佛罗里达,另一个是亚特兰大。我、巴布尔和拉尔夫去过亚特兰大公路很多次。他知道怎么去那儿,朝哪个方向走。他老是说,要是有机会去亚特兰大,他要如何如何。”
他们再次走向了汽车。正当米克准备爬进后座的时候,波西娅掐了掐她的胳膊。“你知道巴布尔干了什么吗?”她轻声说,“别告诉别人,咱们的巴布尔还从我的梳妆台拿走了我的金耳环。我从未想到咱们的巴布尔还会对我干这种事情。”
布兰农先生发动了汽车。他们开得很慢,一路上东张西望寻找巴布尔,直奔亚特兰大公路。
有一点倒是真的,巴布尔身上确实有一点儿粗暴和卑劣的倾向。他今天的行为和从前所有的行为都不一样。在此之前,他一直是个安静的小孩子,从未真正做过任何卑劣的事。每当有任何人的感情受到了伤害,总是让他感到羞愧而紧张。那他怎么能干出他今天所干下的所有这些事呢?
他们沿着亚特兰大公路开得很慢。他们经过了最后一排房子,来到了黑魆魆的田野和森林。沿途他们不断停下来,打听有没有人见到巴布尔。“有没有一个光着脚、穿着灯芯绒灯笼裤的小孩子从这条路上经过?”但是,即使在他们开出大约十英里之后,也没有一个人看见过或注意到他。冷飕飕的强风从敞开的车窗里吹了进来,夜已经深了。
他们又往前开了一会儿,然后掉头朝镇子驶去。爸爸和布兰农先生想去找所有二年级的孩子,但米克让他们又掉了一个头,再次回到亚特兰大公路。自始至终,她记得自己对巴布尔说过的话。关于贝比死了、新新惩教所和华顿·劳斯。关于那些刚好适合他的块头的小电椅,还有地狱。在黑暗中,这些话听上去很可怕。
他们开得很慢,离镇子大约半英里,随后,她突然看到了巴布尔。车灯非常清楚地照出他的身影,就在他们前方。事情有点儿好笑。他正沿着公路的边缘走,竖起自己的拇指,试图搭一程顺风车。他的腰上插着波西娅的切肉刀,在宽阔而黑暗的公路上,他看上去很小,好像只有五岁,而不是七岁。
他们把车停了下来,他跑了过来,准备上车。他看不见车里的人是谁。他眯着眼睛,从前打弹子瞄准时,他的脸上就是这种表情。爸爸揪住了他的衣领。他拳打脚踢,然后操起了那把切肉刀。爸爸及时把刀夺了下来。他像一只被困在陷阱里的小老虎那样搏斗,但他们最终把他弄进了车里。回家的路上,爸爸一直把他抱在自己的腿上,巴布尔非常僵硬地坐着,没有靠着任何东西。
他们不得不把他拖进了家里,所有邻居和房客都出来看热闹。他们把他拖进了前屋,进屋后他退到了一个角落里,紧紧地攥着拳头,眯着眼睛挨个地打量每一个人,好像准备跟整群人打架似的。
自他们进屋之后,他一言不发,最后尖叫起来:“是米克干的!我没干。是米克干的!”
巴布尔从未发出过这样的叫喊。脖子上的血管突起,拳头像小石块一样硬。
“你们抓不到我!没人能抓到我!”他一直在叫喊。
米克抓住他的肩膀摇晃着,告诉他自己先前说的那些话都是瞎编的。他最后明白了她所说的,但他不愿安静下来。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东西能制止他的尖叫。
“我恨每个人!我恨每个人!”
他们全都闲站在那儿。布兰农先生揉了揉鼻子,低头看着地板。最后,他静悄悄地走了出去。辛格先生似乎是唯一明白所有这一切的人。或许,这是因为他听不见那可怕的声音。他脸上的表情依旧镇静,每当巴布尔看着他的时候,他似乎变得更平静。辛格先生不同于其他任何人,在这样的时候,如果别人让他来对付,肯定会更好。他更有理性,知道很多平常人不可能知道的事情。他只是看着巴布尔,过了一会儿,这孩子总算安静了下来,爸爸可以把他弄到床上去。
他脸朝下趴在床上,哭了起来。又大又长的抽泣让他浑身颤抖。他哭了一个小时,三个房间里没有一个人能睡着。比尔搬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米克爬到了巴布尔的床上。他不让她碰他或贴着他。他又哭了一个小时,还一边打着嗝,最后总算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