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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在这一带见到过冠鸦?”我问她。

“冠鸦?冠鸦长什么样子?”

“那棵白蜡树上就有一只。”

她站起身,从正面的那扇窗户往外看。“好大的一只鸟,”她说。

“已经好几天了,一直在那里,它一直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真有意思,”阿达说。她根本就不在意。她转过身来,又在餐椅上坐下了。说话时,她的嘴里好像塞了一团棉花球,那肯定与她的唇腭裂有一定的关系。“说到驴子,那是怎么回事呢?”

“他们把门弄开了。”

“我会告诉他们,这样的事不可以再做。”

“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

“医生来过了吗?”

“来过了。”

“医生是怎么说的?”

“老了。他就是年纪太大了。老了,又健忘。最近一段时间,他嘴里还老是念叨一些滑稽的事情。”

“什么样的事情?”

“哦,还不就那些事。从前的日子。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他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我把手放在前额处,做了个模糊的手势。

“那现在呢?”

“什么现在?”我放下咖啡,用左手摸着额头,想把额头上发烫的感觉搓掉。左手——那是为了拿它挡在阿达和我之间。

“需不需要我时常过来看一看?能够帮着照料你父亲,我很乐意。”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冬天快到了,我需要干的活也不多,无非就是挤牛奶。”

“那好吧。”咖啡喝完后,阿达把身子稍稍往椅子里埋下去一点。她望着边窗的外面。“是啊,克拉斯·范·巴伦,他确实老了。你能很好地照料自己。”她一直望着窗外,一直都在思考。也许她在想,为什么我要让父亲住到楼上的卧室里?为什么我要把地面刷成蓝灰色?“他甚至从来都不跟任何人讲话,”她又说。“他不愿意见人,孤身一人,他们还把他的羊给带走了。现在,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她打了个寒颤。“这太可怕了。”

“是啊,”我附和道。那确实很可怕。

“赫尔默,你为什么一直都不结婚呢?”

“呃?”

“为什么不结婚?”

“要结婚的话,总得有个女人,”我说。

“没错,那你为什么不找个女人呢?”

“这……”

“你的那个弟弟,他有个女朋友,是不是?他们都准备结婚了,是吗?”如果阿达今年真是三十五岁,那她恰好就是亨克去世的那一年出生的。一九六七年。

“是的,”我说。“她叫丽特。”

“亨克和丽特。”阿达说。“他俩的名字放在一起说出来很好听。”

“是的,”我说。

“这么说,他有个女朋友,而你却没有?”

“没有。”

“奇怪。”

“唉,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我听到炊具室的门打开了。还没等来人在厨房门口出现,我和阿达就已经知道进来的是谁。

“别大喊大叫,”阿达告诫道。

特尼和罗纳尔同时走进了厨房间,然后一边一个站到母亲的身旁,俩人的肩膀向下弯垂着。“你好,赫尔默,”特尼打了个招呼,罗纳尔一声不吭,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餐桌上的蛋糕。

“你们两个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吗?”阿达问道。

“爸爸叫你回家去,”特尼回答。

“为什么呀?”

特尼想了一会儿。“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忘记了?”

“是忘记了,”罗纳尔回答。

“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回去吧,”说着,阿达站了起来。“你们俩有没有参观过赫尔默家的新起居室啊?”

“没有,”特尼回答。

“走,看看去。”她跟在两个孩子的身后进了起居室。

特尼和罗纳尔又是“哇喔”又是“啊噢”地大呼小叫着,两个人都试图盖过对方的声音,因为他们认为我喜欢这样。没错,他们猜对了。确实,我也喜欢起居室里有人走动聊天,而我自己就可以这样安静地坐在餐桌前。

他们穿过前门,出了屋子。他们走到了沙砾小道的中间,这时,阿达回过头来。“有件事,我居然彻底忘记了。我忘了告诉你,那个名叫科佩的男孩,你认识的,他就住在伯伊藤韦伦路……”

“射门,亚尔诺,射门!”罗纳尔大声叫道。那是他心目中的足球明星。他自己就在E或是F少儿球队学踢足球。

“没错,就是亚尔诺,他准备去丹麦经营农场。这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啦?”

“不知道,”我说。“这事我没听人说起过。”

“日德兰半岛(3),应该就是那个地方。在那里,倒是可以过上比较舒心的日子。代我问候你的父亲,好吗?”

“好的,”说着,我关上了前门。

我站在卧室的门口,看着单人床上的那几条羊毛毯。最上面的那床毛毯,边角已经磨破。我又转过身,看着起居室那几面光秃秃的墙壁。几件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