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5页)

“我怕我决不会了解你所说的没有表象,而能获得想象的思想世界一言的含义。”

“不会的,这你将就会了解的。我告诉你:思想家借着理论来认识与表现世界的本质,但他知道我们的智力与他的工具,也就是理论,都是不完全的东西——一个聪明的艺术家同样也能明白,他的画笔和凿子决不可能把天使和圣人光辉而完美的本质表现出来。可是思想家也罢,艺术家也罢——还沿用他们的方法。他们不能也不会用其他的方法,因为人们寻求以自然赋予的才能来实现自己,并且作为他最高的与唯一有意义的事情。因此我以前时常对你说:不要想模仿思想家或禁欲主义者,而是要成为你自己,实现你自己啊!”

“我有点懂了,可是究竟什么叫做实现自己呢?”

“这是个哲学概念,我不能用别的话来表示。作为亚里斯多德与圣托玛斯的学生,我们认为完全的存在,是所有概念中最高的东西,完全的存在就是神,其他的一切都只是部分的存在,不断成长与混合的东西,具有高度的可能性。但神不是混合的,是单一的,没有可能性,完全是实在的。我们都只是暂时的,成长的,没有完全性与完全存在的可能性。但是当我们将潜在力化为行为,从可能性向现实迈进时,把一部分加入真的存在,以求能有一成相似于那完全的与神的东西,这就是实现自己。这种过程可从自己的经验中了解到。你是艺术家,已完成了许多雕像。当你完成这些雕像时,把一个人的肖像从偶然性中解放出来,成为纯粹的形态时,那你就是把这个人像实现了。”

“我明白了。”

“戈特孟,我之所以立于这个地方处于这个地位,皆是为了实现自我,因为这与我的本质较为相符。生活在一个团体与传统之中,是适合我与有助于我的。修道院不是天国,而是充满不完全性的,但是像我这样的人,过端正的修道院生活确较俗世的生活来得有益。我不想谈道德的事情,但纯粹是现实的,我的工作是要求锻炼与教导纯粹的思考,是希望对世俗能有某种程度的保护。如是我在这个修道院里来实现自己,比你的场合容易得多。我很佩服你,你发现了一条路,变成了艺术家。当然,你也是经过了许许多多困难的。”

戈特孟听到赞赏的话,尴尬得面红耳赤,但也因赞美而高兴。他为了转变朋友的问题,插嘴道:“你要同我说的话,我已大致懂了。但还有一件事我还不明白,你所说的‘纯粹的思考’是什么?就是你所谓没有形象的思考?也就是用言语操作的事情?这是使人无从想象的。”

“哦,这可以举例说明的,你且想想数学吧!数含有何种表象?方程式又含有何种表象?你在解算术或代数问题时,不是不用表象帮助,而利用已学的思想方式来求解形式上的问题吗?”

“那齐士,那就是这样,当你把一列数与符号写下来,我就能不用表象,而用加与减、平方、括弧等把问题解答出来。但我所不能想象的,是解答这种形式的问题,对于学生除了已知的训练外还有什么别的价值?学习计算是很好的,可是如果一个人一生均埋头于这些计算问题,长久地用数字的行列来盖满纸张,我觉得这是没有意义和幼稚的。”

“戈特孟,你错了。假定这个用功学习算术的人不断练习老师给他的新问题,那终究他也能自己提出问题,恨这些问题又不是由于他自己的能力。人要成为思想家之前,必须时常使空间的问题作为真正的与假定的空间,来作数学的计算与测定。”

“是啦,虽然将纯粹的思考问题作为空间的问题,但我仍觉得这实际上只是在消耗一个人的劳力与岁月。‘空间’这两个字我认为是没有思考价值的,不是现实的空间。我认为如果是去观察与测定星空,那倒是较有价值的问题。”

那齐士微笑地插嘴说:“你所真正要说的就是思考是无意义的,可是思想的应用乃是普及于实际的与可见的世界的。我可以回答你:我们不会缺少应用思想与意志的。譬如思想家那齐士应用其思想的结果于他的朋友戈特孟,以及属下修士的身上已有几百次,时时刻刻都在应用。但是当他应用它时,好像他以前没有学习与训练过似的。艺术家训练他的眼与想象力,如果他的训练在少数真实的作品中发生效果,那我们就承认训练的价值。你不能责难这种思想而承认它的‘应用’吧!这种矛盾是明显的啊!让我静静地想一想,用它的效果判断我的思想,正如我以你的作品判断你的艺术一样。现在因为你与你的作品之间还有障碍,你就感到不安和愤怒了。你去排除这种障碍,去设立工场和开始工作吧!许多问题都会在工作中迎刃而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