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甲虫(第9/14页)

“我当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惊奇,我为两个图形的轮廓完全一样而感到惊奇,为这个事实中奇妙的巧合而感到惊奇。我惊奇自己竟然不知道在羊皮纸的另一边、在自己画的甲虫图背面有一幅骷髅图。我惊奇那个骷髅不仅轮廓与我画的甲虫一样,而且大小也完全相同。我是说这种巧合之奇妙曾一度使我完全惊呆。这是人们碰到这类巧合时的通常结果。脑子拼命想要理出一个头绪,找出一种因果关系,而一旦不能如愿以偿,就会出现暂时的呆滞。然而,当我从这种呆滞中回过神来之时,我渐渐感知到一种甚至比那个巧合更令我吃惊的醒悟。我开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记起,在我画那只甲虫的时候,羊皮纸上并没有其他图案。我最终完全确信了这一点,因为我记得我当时为了找一块干净地方下笔,曾把羊皮纸的正反两面都翻过。如果那上面画有骷髅,我当然不可能不注意到。这儿的确有一个我当时觉得不可能解开的谜;不过,即便是在那最初的一刻,我们昨晚的冒险所昭然揭示的那个真相似乎也像萤光一样在我心灵最幽深隐秘之处隐隐闪烁。我立刻起身小心地放好了那块羊皮纸,留待我一个人时再去进一步思考。

“待你离去和丘辟特熟睡之后,我开始对这件事进行更有条不紊的审视。首先我回顾了这块羊皮纸落到我手中的经过。

“我们发现甲虫的地方是在大陆海岸与这座岛相对偏东约1英里处,而且离涨潮水位线只有很短一段距离。

“当我抓住甲虫时它狠狠地咬了我一口,这使我不得不把它扔掉。丘辟特出于他习惯性的谨慎,见那只甲虫朝他飞去,便四下张望,想在身边找一片树叶之类的东西来捉那虫子。就在那个时候,他的目光和我的目光一道落在了这块羊皮纸上,当时我还以为是张普通纸片。它一半埋在沙里,一角朝上翘着。就在找到羊皮纸的附近,我注意到了一堆船体残骸,看上去像是大船上的一条救生艇。那堆残骸在那儿似乎已有很久很久,因为船骨的轮廓都几乎难以看出。

“后来丘辟特拾起了那块羊皮纸,把那只甲虫包在里面一齐交给我。不久之后我们就掉头回家,而在回家的路上碰见了G中尉。我让他看那虫子,他求我把虫子借给他带回要塞去看。我刚一答应,他就把虫子揣进了他的背心口袋,而没有再包上那块羊皮纸,因为在他看虫子那会儿羊皮纸一直捏在我手中。他也许是害怕我改变主意,认为最好还是马上把那意外收获抓牢再说,你知道他对与博物学有关的一切是多么热衷。我肯定就是在那个时候不知不觉地把那块羊皮纸放进了我自己的口袋。

“你还记得当我走到桌旁想画出那只甲虫时,我发现桌上通常放纸的位置没有纸。我拉开抽屉找了找,也没找到。于是我搜寻自己的口袋,想找出一封旧信,这时我的手摸到了那块羊皮纸。我把羊皮纸到手的经过讲得这么详细,因为这些细节给我留下了特别深的印象。

“当然,你会认为我是胡思乱想,但我当时已经理出了一种关系。我已经把一根大链条的两个链环连接起来。当时海边上停着条小船,离小船不远处有张上面画着骷髅的羊皮纸,而那不是一张普通纸片。你自然会问‘关系在哪儿?’我的问答是,颅骨或说骷髅是众所周知的海盗标志。海盗船在作战时都要升起骷髅旗。

“我已经说过那是块羊皮纸,而不是普通纸。羊皮纸耐久,几乎可以永远保存。记载无关紧要的小事人们很少会用羊皮纸,因为一般的写写画画用普通纸反而更加适合。我所想到的这一点向我暗示了那个骷髅具有某种意义,某种关联。我也没有忽略那块羊皮纸的形状。尽管它的一角由于某种原因被损,但仍然可以看出它本来是长方形的。实际上人们正是用这样的羊皮纸来记录备忘之事,记录一些需要长期记忆并小心保存的事情。”

“可是,”我插话道,“你说你画那只甲虫时羊皮纸上并没有那个骷髅。那你怎么能把小船和骷髅扯在一起呢?因为按照你自己的说法,那个骷髅肯定应该是在你画完甲虫之后才被画上去的(上帝才知道是怎么画的,谁画的)。”

“啊,整个奥秘的关键就在于此,不过我解决这关键的一点相对说来并没费多大力气。我的思路笃定无误,那就只能得出一个结果。譬如,我当时是这样来推论的:我画那只甲虫时羊皮纸上并没有那个骷髅。我画好之后就把羊皮纸递给了你,并且在你把它还给我之前我一直在仔细地观察你。所以,你并没有画那个骷髅,而且当时也没有别人能画。那么,羊皮纸上出现骷髅非人力所致。然而骷髅的出现是一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