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错阳差 九(第2/3页)

“我们那名土耳其翻译一边吹火,一边朝驴子驮的东西瞥了一眼,然后冲我们诡异地笑了笑,说道:‘那不是雪。’说罢就忙着给我们煮咖啡,又照常沉默无语了。‘那到底是什么?’蒂莱尔问道,‘总归是吃的东西吧?’

“‘给鱼吃的。’土耳其人答道。

“这工夫,骑马的那个人纵马跑向海边,从我们旁边经过时,还轻蔑地瞪了我们一眼:伊斯兰教徒碰见基督徒,总要投去这种目光。他策马一直跑到我前面提过的悬崖峭壁,猛地停在最陡峭的地点,在那里察看大海,就仿佛在挑选哪处最合适跳下去。

“于是,我们就更加仔细地观察驴子的那个驮包,发现那驮包形状很怪,不免十分惊诧,当即想起那么多嫉妒的丈夫淹死妻子的故事。我和约翰爵士交换了一下想法。

“‘去问问那些坏蛋,’约翰爵士对我们的土耳其翻译说道,‘他们让驴驮的是不是一个女人?’

“那土耳其翻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却没有张口说话。显而易见,他觉得我们的问题太离谱了。

“这时候,那口袋离得很近了,我们清楚地看到口袋在蠕动,甚至还听见里面传出呻吟或者吼叫声。

“蒂莱尔虽然讲究美食,但是更有骑士精神。他怒不可遏,跃身起来,冲到驴夫面前,而且一时气昏了头,竟然用英语质问那驴夫驮运的是什么,打算如何处理。驴夫当然不回答,可是口袋却剧烈扭动,还传出女人的喊叫。那两个奴隶见状,就用赶驴的皮鞭猛抽口袋。蒂莱尔忍无可忍,熟练地打出有力的一拳,便将驴夫打倒在地,又一把扼住一名奴隶的喉咙。在搏斗中,那个口袋被猛然一碰,便重重地跃落到草地上。

“我也冲了过去。另一名奴隶正在捡石块,这时驴夫也从地上爬起来了。我是最不爱管闲事的人,但自己的伙伴遭攻击,就不能不出手相助了。我操起写生时用来支阳伞的木棍,挥动着威胁那两名奴隶和驴夫,尽量摆出一副极为凶狠的架势。局面本来就要控制住了,不料那个骑马的土耳其鬼东西察看完了海,听见我们的打斗声,立刻掉头回来,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就像箭一般飞奔到我们面前,手中挥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

“是一把阿塔汉弯刀吧?”夏多福喜欢地方色彩,插口说道。

“是一把阿塔汉弯刀。”达尔西赞同地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他冲到我身旁,照我的脑袋就是一刀,拿我的朋友德·罗斯维尔侯爵雅谑的话来说,劈得我眼前出现了三十六支蜡烛。然而,我也当即还击,拦腰给了他一木棍。接着我又将木棍抡圆了,兜头带脑打向驴夫、奴隶。那匹马和那个土耳其人,比我的朋友约翰·蒂莱尔爵士还要凶猛十倍,我们的处境显然不妙了。我们的土耳其翻译袖手旁观,而我们只有一根木棍,要应击三名步兵、一名骑兵,以及一把阿塔汉弯刀,坚持不了多久。幸好约翰爵士想起我们带了两把手枪,于是,他操起来,抛给我一把,立刻举起另一把枪,瞄准给我们制造了极大麻烦的那名骑手。一亮出两把手枪,又发出扣动扳机的咔嗒声,这对我们的敌人就发生了神奇的效果:他们都抱头鼠窜,丢下那口袋,甚至连驴子也不管了。我们虽然义愤填膺,却没有开枪,这乃是不幸中之万幸,因为杀了一个虔诚的伊斯兰教徒就必须偿命,即使打他一顿,也得付出很大代价。

“我稍微擦了擦额头的血,诸位可以想象得出来,我们要做的头一件事,就是急忙跑去打开口袋,只见里面装的是一位颇有姿色的女子,长着一头美丽的黑发,身体稍嫌肥胖,只穿一件蓝色的薄呢衬衫,也就是不像德·沙维尼夫人的披肩那么透明罢了。

“她动作敏捷地钻出口袋,并不显得多么难为情,她对我们讲了一通话,想必十分哀婉动人,可惜我们一句也听不懂。她说完还吻了我的手。各位夫人,一位女士给我这份荣幸,这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这工夫,我们也冷静下来,看见我们的翻译直揪自己的胡子,好像陷入绝望。我用自己的手帕凑合着包扎了一下额头。蒂莱尔则说道:‘真见鬼,怎么安置这个女人呢?假如我们留在这里,那个当丈夫的准要拉一大帮人回来,把我们打死;假如我们带她回拉纳卡,那些老百姓一看到她这漂亮的行头,就非投石块砸我们不可。’想来想去也一筹莫展,最后蒂莱尔又恢复了英国人那种平静态度,感叹一声:‘您怎么鬼迷心窍,非得今天出来写生呢?’他这声感叹,把我逗得哈哈大笑,而那女子丝毫也不明白,也跟着笑起来。

“总得想出个解决办法。我想最好都去法国领事馆寻求保护,不过,最难办的还是如何回拉纳卡。太阳快要落了,这对我们来说时机倒很有利。土耳其翻译带我们绕个大弯子,也多亏采取这种措施,我们趁天黑顺利到达了城外的领事家。我忘记交代一句了,我们用那只口袋和翻译的头巾,给那女子改了一身近乎得体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