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铁奥·法尔科恩(第4/5页)
而另一方,军士见马铁奥枪口向前,手指扣着扳机,一步一步朝前走,心里就忐忑不安起来。
“万一马铁奥是吉亚内托的亲戚,”军士心中暗想道,“或者是他朋友,想要保护他,那么两支枪的子弹就会撂倒我们两个人,就像把信投进信筒那样准确无误,万一他不顾亲情,枪口瞄向我……”
他正自束手无策,忽然做出一个十分勇敢的决定:单独一人走向马铁奥,像老熟人那样打招呼,对他讲讲事情的经过,可是这一小段路,他走起来觉得无比漫长。
“喂!嘿!我的老伙计,”他叫道,“你怎么样啊,我的朋友?是我呀,我是冈巴,你的表弟。”
马铁奥站住了,没有应声,但是他随着军士的话音,轻轻抬起枪口,待军士走到跟前,枪口已经朝天了。
“你好,大哥,”军士伸出手去,说道,“好久没有见面了。”
“你好,兄弟。”
“我顺道来向你和表嫂问个好。我们今天可跑了远路了,不过累点儿也不冤枉,总算抓到一个大家伙。我们刚刚逮住了吉亚内托·桑皮埃罗。”
“谢天谢地!”吉玉色帕嚷道,“上周他还偷了我们一只奶羊呢。”
冈巴听了这话真高兴。
“可怜的家伙!”马铁奥说道,“他那是饿的。”
“这小子像狮子一样顽抗,”军士被人挫辱一下,只好又说道,“他打死了我们的一名士兵,这还不算,他还打断了下士夏尔冬的胳膊。那倒没有多大关系,下士不过是个法国人……后来,他藏了起来,鬼也休想发现他藏在哪儿。要是没有我这大侄子福图纳托,我绝不可能找到。”
“福图纳托!”马铁奥叫了一声。
“福图纳托!”吉玉色帕也跟着重复。
“对,吉亚内托那小子躲进那边的草垛里,可是,我的大侄子向我点破了他的鬼花招儿。因此,我要把这事儿告诉他那伍长叔叔,好让那位伍长奖赏给他一件好礼物。在写给代理检察长先生的报告中,我也要列上你们父子的名字。”
“该死!”马铁奥低声诅咒。
他们走到小队跟前。吉亚内托已经躺在担架上了,等待被押走。他一瞧见马铁奥由冈巴陪伴走过来,便咧嘴怪笑一下,随即扭过头去,朝门槛啐了一口,骂道:“叛徒窝!”
只有不要命的人,才敢把“叛徒”的字眼儿安到法尔科恩的头上。这笔污辱账,一匕首下去就能清算,不必来第二下。然而,马铁奥只是抬手捂住额头,仿佛已经累垮的人那样。
福图纳托一见父亲回来,便进屋去了。不大工夫他又出来了,手上端着一大碗奶,低垂着眼睛送到吉亚内托面前。
“滚开!”逃亡者冲他一声雷吼。
接着,吉亚内托转向一名士兵:
“伙计,给我点儿水喝。”他说道。
那名士兵将自己的水壶放到他手上,强盗接过刚才还同他交火的人的水喝下去。然后,他请求他们不要反绑他,把他双手捆在胸前。
“我喜欢舒服点儿躺着。”他说道。
军警们赶紧满足他的请求,接着,军士发令动身。他向马铁奥道别,不见对方应声,便急速朝平原走去。
马铁奥过了有十分钟还不开口。孩子眼神惶恐,忽而看看母亲,忽而望望父亲:父亲拄着大枪,注视着他,那表情显然憋了一肚子火。
“你真是出手不凡啊!”马铁奥终于说话了,他语调平静,但是在了解他的人听来却很可怖。
“爸爸!”孩子叫了一声,眼里含着泪,上前就要跪下。
可是,马铁奥却喝道:“离我远点儿!”
孩子站住了,一动不动,在离父亲几步远的地方哭泣。
吉玉色帕走过来。她刚刚发现福图纳托衬衫里露出的表链。
“这表是谁给你的?”她严厉地问道。
“我那军士小叔。”
法尔科恩一把抓过那只怀表,用力往一块石头上摔去,摔得粉碎。
“老婆,”他说道,“这孩子是我生的吗?”
吉玉色帕棕褐色的脸当即变成砖色。
“你这是什么话,马铁奥?你明白是跟谁说话吗?”
“那好,这孩子是家族里第一个有叛卖行为的人。”
福图纳托哭泣抽噎得更厉害了,法尔科恩那山猫般的眼睛一直盯着儿子。最后,他拎起枪把往地下一杵,又扛在肩上,喝令福图纳托跟着他,便重又踏上通往丛林的小道。孩子就乖乖地跟在后面。
吉玉色帕追上来,抓住马铁奥的胳膊。
“他是你儿子呀!”她声音颤抖地说,那双黑眼睛注视着丈夫的眼睛,似乎要看透他的心思。
“放开,”马铁奥回答,“我是他父亲。”
吉玉色帕搂住儿子亲了亲,哭着回屋去了。她一下跪到圣母像前,虔诚地祈祷起来。这工夫,法尔科恩沿小道走出去两百来步,下到一条小山沟才停住。他用枪托敲了敲地面,觉得泥土松软好挖,认为这地点适合,便执行他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