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爵亚瑟·萨维尔的罪行(第8/13页)
两人见面就在公园巷莫顿先生家的温室里,亚瑟勋爵如常在那里用晚餐。西比尔好像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这让亚瑟勋爵一时间差点都想打退堂鼓算了,写信给克莱姆迪纳夫人把那东西要回来,婚呢照结不误,就当世界上没有普杰斯先生这个人。但他好的本性很快就占了上风,即便西比尔哭着扑进他怀中,他也不为所动。她的美,不但撩拨着他的感官,也触动了他的良心。他觉得,为了多几个月的欢愉而毁了这么一个美好的生命,是不对的。
他和西比尔一起待到差不多半夜,安慰她,也让她安慰自己,第二天一大早便动身去威尼斯。走前写了封慷慨激昂、语气坚定的信给莫顿先生,说明为什么婚事得推迟。
IV
在威尼斯他碰见兄长苏比顿勋爵,刚巧从希腊的科孚岛乘自家游艇过来。两个年轻人一起快快活活地过了半个月。上午要不在丽都岛骑马,要不乘着他们长长的黑色贡多拉船在碧绿的运河中穿行,下午通常就在游艇上招待客人,晚上就在圣马可广场边的花神咖啡馆用餐,也在广场上吸了不知多少香烟。但不知什么缘故,亚瑟勋爵并不开心。每天都仔细研读《泰晤士报》的讣告栏,等着看克莱姆迪纳夫人的死讯,但每天都大失所望。他开始担心是不是她出了什么意外,常常后悔当初怎么不趁她急着试药效时,就让她把那乌头碱喝了。西比尔次次来信也是这样,虽然爱意满满,温柔缠绵,充满信任,可就常常语调哀戚,让他有时都觉得两人已再无相见之日。
两个星期后苏比顿勋爵玩腻了威尼斯,决定沿海岸去拉温纳,因为他听说那里的松树林有打野鸡的绝妙去处。亚瑟勋爵最初绝对不想跟去,但他太喜欢苏比顿了,最终架不住他劝,说自己要是一个人在达涅利酒店待下去会闷死的。第十五天清早,东北风强劲,海面浪也不小,两人起航南下。野鸡打得十分痛快,逍遥自在的户外生活让亚瑟勋爵又变得神采奕奕,但到了第二十二天,他焦躁起来,不知道克莱姆迪纳夫人到底怎样了,于是不管苏比顿再怎么说他怪他,决意乘火车回到威尼斯。
就在他从贡多拉船步上酒店的台阶时,酒店老板迎上前来,手里拿着一叠电报。亚瑟勋爵一把从他手里抓过电报,撕开封套。大功告成。克莱姆迪纳夫人在第十七天晚上很有点突然地死了!
他第一下就想到了西比尔,给她发去一份电报说自己马上回伦敦,接着就命男仆收拾行装赶当晚的邮递火车,给他的贡多拉船夫们送去约莫五倍的船资,直奔自己的起居室,脚步轻盈,心花怒放。
进了房他看到有三封信在等着他。一封是西比尔本人来的,满纸同情和安慰。一封是他母亲的,还有一封是克莱姆迪纳夫人的律师寄来的。看来当天晚上老太太是同公爵夫人一起进的晚餐,席间谈笑风生逗得个个都很开心,但却有点早就离席回家,说是心口痛。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她死在床上,看样子死前没什么痛苦,就马上叫人去请马修·里德爵士来,可当然了,已回天乏术,克莱姆迪纳夫人将在第二十二日下葬于波查普·夏科德墓地。去世前几天她立了遗嘱,给亚瑟勋爵留了她在科参街的小房子,还有全部家具、个人物品和图画,但不包括她收藏的袖珍肖像,那是给她妹妹马格列特·拉福德夫人的,以及她的紫晶项链,那由西比尔·莫顿分得。房子价值不大,但她的律师曼斯菲尔德先生还是急得不得了,要亚瑟勋爵尽早赶紧回来,因为有好多账单要付,而克莱姆迪纳夫人从来就没有好好地记什么账。
亚瑟勋爵大受感动,克莱姆迪纳夫人还能这么记挂着自己,心想那个普杰斯先生真是罪不可赦。但是,他对西比尔的爱盖过了一切,意识到自己的责任已经完成,这让他觉得心情舒坦。等他到查令十字火车站时,整个人又变得喜气洋洋了。
莫顿一家很亲切地接待了他,西比尔要他许了诺再也不让两个人的事节外生枝,成婚的日子定在六月七日。他似乎又过上了光明美好的日子,往日所有的欢乐又回来了。
但是有一天,他正在检视科参街的房子,由克莱姆迪纳夫人的律师和西比尔本人陪同,把一包包泛黄的信烧掉,清出一抽屉一抽屉的零碎垃圾,突然间,那年轻姑娘高兴得喊了一声。
“你看到什么啦,西比尔?”亚瑟勋爵问,停下手望过去,脸上微笑着。
“这个漂亮的小糖果盒,银子的,亚瑟你看。是不是精巧又别致?你一定要给我!我知道那紫晶链没过八十岁戴不了的。”
那正是装乌头碱的盒子。
亚瑟勋爵大吃一惊,脸上微微红了一下。他差不多把自己干过的事全忘了。对于他,这似乎是个不可思议的巧合。西比尔,为了这女孩子他没少受折腾,到头来却会是第一个让他记起自己干下了什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