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夜 冬眠中的睡鼠(第6/6页)

我们最终获得了第几名呢?这种事早已经遗忘了。爬上最后一级石阶时,大伙儿一个个全瘫了,场面混乱得甚至弄不清楚谁是骑在谁背上的。只有老人在冲线之后仍旧紧搂住我的背不放。等到大伙儿把气息好不容易调匀了,在玫瑰园的中央广场给头几名组合颁发奖品的时候,我们仍旧保持原样没动。

老人似乎相信不能麻痹大意,比赛还在继续。他久久没从我背上离开。偶然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踝,发现我一直绑着一公斤的铅锤。我们没拿到奖品。

“太差劲啦!”

“唉,是会这样的啦。”

我帮着老人把被围观人群踢散了的布娃娃捡回来,把两只翻倒的空奶粉罐扶正。被鞋印弄脏的白布,再怎么掸也掸不干净了。

“有没有哪个不见了?”

“啊啊,全都在。”

我们把一个一个布娃娃重新摆好,小心翼翼地固定好位置,不让哪一个挤出队伍。

“这个,表示感谢……”老人冷不丁把“冬眠中的睡鼠”递过来,“我想送给你。”

“可我没做过什么值得感谢的事情呀!”

“你不是背过我吗?”

“那是……”

“把这个我,背在小小的背上……”

发觉老人在哭,我吃了一惊。不知道该怎么办,连自己都快哭了。

“没事儿,别这么说。”

我摩挲着老人的胳膊,深深凝望着他的脸:泪水从右眼、从左眼,一齐在往外流淌。

“别哭了,求你了。”

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泪水从老人眼中流落,学盯着验光镜的老爷子那样,屏息静气,悄悄凑近眼珠,怀着眼前所见是无与伦比的珍贵之物的心情,注视着老人的眼睛。

“所以要把睡鼠给你……”

“好,明白了!”我接过了已经整个儿发黑的圆球,“谢谢!”

这就是那天我所获得的奖品。打那以后,“冬眠中的睡鼠”这个布娃娃一直陪伴在我身边。高中毕业前待在棒球包里,考大学时跟护身符一块儿待在兜里,租公寓住的时候就待在钥匙扣上了。正如擦镜布是老爷子的一部分,钥匙撞击声是老妈的一部分一样,这个布娃娃就是我的一部分。

我当上了眼科医生。当然并不是由于老妈如此期望。是因为我自己明白了:应该这样做。

(医科大学眼部科学课程讲师,三十四岁,男性/出席国际学会的返程途中)


(1)后背号码:背上的号码,体育竞赛中为便于识别对手而别在运动员背部的号码。此处意为成为棒球队的正式球员。

(2)夏季祓禊:夏季为驱除恶魔和晦气而净身祓禊、祈愿健康和幸福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