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十四 塔(第7/8页)

他总算到了绿墙房间,吃力地爬起来,大口喘息着。之前发生了什么?他的衣服还在衣柜里,得穿上了。婚礼。新娘。多莉。他们团聚了,就像斯坦之前说的那样。斯坦顿——他去了哪儿?斯坦顿为什么要这样子离开他?

格林德尔对斯坦顿生气了,挣扎着穿上长裤和衬衫。必须坐下歇会儿了。多莉显灵了。除了多莉,她的多莉,还能是谁回来呢?她或许还活着?然后回到了他身边?这是梦——?

但是,他们都不见了。

眼镜、钱包、钥匙、雪茄盒。

他一瘸一拐地回到大厅,又得往下走楼梯,好像有一英里那么远。挺住,要挺住。安迪!安迪在哪?他为什么这样留他在这座房子里?台阶这么多,腿还受了伤!格林德尔突然火从心头起:他会不会被绑架了?被枪打了?脑袋被砸了?亡命之徒是有的——暴徒们越发猖獗了,甚至就在这里,就在今晚,先生们,当我们享受着雪茄,还有……摘自某段演讲。

暗室的门开了。

格林德尔感觉二十年的岁月落在他身上,像毯子一样。老了二十岁。他站着朝黑暗里面看。那边有个壁龛,一点绿光还落在地上。

“斯坦顿!多莉!斯坦顿,你在哪里!”

在房间里走到一半,他跌倒了,最后他是爬到光亮旁边的。但是,它不像多莉那样湿润芬芳,摸起来倒像某种织物。

“斯坦顿!”

格林德尔划亮一根火柴,找到了墙上的开关。在灯光下,光雾其实是一条从凹室黑帘后面延伸出来的白绸。

但是,斯坦顿打了多莉啊!

他把帘子拉开,里面是躺椅。好了,也许恶灵现身时,斯坦顿倒在后面的壁龛里——今天是星期四吗?我怎么把董事会都给误了。我不在他们也会开的;会议太重要了。我应该出席的,在格兰杰福德给大家做定海神针。不过,罗素会在的,他这人可靠。但是,光凭罗素一个人,怎么能说服众人认可我们的有色人种劳工政策呢?竞争,竞争,自然是竞争。格兰杰福德完了。

躺椅旁边的地上放着一个胶木面板的控制箱,上面有几个开关。格林德尔按下了一个。

头顶传来了微弱的、鬼魅般的西塔琴声。又按了一下,音乐就停了。

他在灵媒的躺椅上坐了一会儿,把控制盒放在膝盖上,导线从盒子的黑色天鹅绒外罩下面伸向墙壁。按下另一个开关是巨大的心跳声和猎猎风声。“哈瑞—奥姆!”

听到克里希那的声音后,他把开关按了。开关的响声似乎开启了他的思考。灼热伤人的灵感一闪而过,他全都明白了。他真是处心积虑啊,营造出灵修的光环,用暗示来蒙蔽他,伪造出来的奇迹。

多莉——上天有灵,这个十恶不赦的混蛋是怎么知道多莉的?这么多年来,我从没提过她的名字,连李特尔医生也没有讲。哪怕是心理医生也对多莉和她的死因一无所知。

这个恶棍一定是真的能与鬼神沟通,要么就是邪恶的心灵感应。这年头多么可怕:黑心肝加上特异功能。也许李特尔医生能够解答。

下楼。一定要下楼。电话,在那个恶魔的办公室里——

总算到了。

“安迪?我没事,就是话说不利落,半边脸不能动了。可能是神经痛吧。安迪,你行行好,别打岔。我跟你说了,我没事。我在哪里都没关系。闭上嘴巴听。给我接萨缪尔医生。把他从床上叫起来,在家等我过去。两个钟头以后。我要做体检。嗯,就今晚。现在几点了?让罗素也过去。我要问清楚今天上午会开得怎么样。”

电话线另一边已经抓狂了,格林德尔听了一会儿说道:“不用在意,安迪。我只是——出差了。”

“老板,我就一个问题,你跟那个灵修牧师在一块吗?”

老板的声音比之前清楚了。“安迪——你不准在我面前提那个男人的名字!这是命令。你,公司里的其他人都是。明白了吗?还有,不准任何人问我这两天去了哪里。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这样。”

“行,老板。这戏就算谢幕了。”

他又打了两通电话,一通是叫车的,另一通是打给莉莉丝·李特尔医生的。他脑子里还有一块黑箱子,除非安全抵达李特尔医生的办公室,否则他根本没有胆量把它打开。

莫莉没有回去找衣服,她穿上鞋,裹好外衣,拿着钱包就逃离了这座可怕的房子,一路跑回了家里。

公寓里,小鬼朝她喵喵叫,但她只是随便拍了它一下。“现在不行,小心肝。妈妈现在得撤了。我的天哪!”

她把旅行箱搁到床上,能看到的细软全扔了进去。她一边哭得梨花带雨,一边穿衣服:抽屉里摆着的第一件短裤、第一件胸罩,还有衣柜里拿上的第一件连衣裙。接着,她把箱子合上,又把小鬼装到大纸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