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礼物(第3/11页)

他母亲喊道:“卡尔!你别耽误他上学。”

他们走过柏树,一条枝干上挂着木制钩件,这是杀猪用的;他们又从黑铁锅旁边走过,可见不是杀猪的事儿。太阳照过山冈,树木、房子都投下长长的影子。他们穿过一片茬地,抄近路来到了牲口棚。乔迪的父亲解开棚门的搭扣,他们走了进去。他们一路走来都是朝着太阳的方向。对照之下,棚里暗得跟黑夜似的,干草和牲口散发出一股热气。乔迪的父亲朝一间舍栏走去。“这儿来!”他吆喝道。乔迪现在才看得见东西。他朝舍栏里一望,马上就退了回来。

舍栏里一匹红色的马驹正瞧着他。它的耳朵紧张地向前耸着,眼睛里有一股反叛的神气。它身上的皮毛又粗又厚,像是狗身上的毛,它的鬃毛很长,乱七八糟的。乔迪看得喉咙梗塞,呼吸急促。

“他得好好梳一梳,”他父亲说,“我要是听说你不喂他,不把舍栏收拾干净的话,我马上卖掉他。”

乔迪不敢再盯着小马的眼睛看。他低下头来,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怯生生地问道:“给我的吗?”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他伸出手去摸马。小马把它灰褐色的鼻子凑过来,大声地吸着气,接着缩回嘴唇,用它强健的牙齿咬乔迪的手指。小马上下摇晃着头,好像高兴地笑了起来。乔迪看了看被咬过的手指。“啊,”他得意地说道,“啊,我看咬得蛮好的。”那两个男人笑了起来,觉得放心了。卡尔·蒂弗林走出牲口棚,独自踏上一面山坡,因为他感到窘迫,但贝利·勃克留在了棚里。跟贝利·勃克说话自在一些。乔迪又问:“是我的吗?”

贝利用行家的口气说:“当然!那就是,你得照看他,驯好他。我会教你怎么驯。他只是一匹驹子。你过些时候才能骑。”

乔迪又伸出他被咬过的手,这一回小红马让他擦了擦鼻子。“我该去拿一根胡萝卜,”乔迪说,“咱们在哪儿买到的,贝利?”

“在警官拍卖的地方买的,”贝利解释说,“萨利纳斯有一处演艺赔本了,欠了债。警官刚好在拍卖他们的东西。”

小马伸了伸他的鼻子,甩一甩额毛,露出他野性未驯的眼睛。乔迪拍拍他的鼻子。他轻声问道:“有没有——鞍子?”

贝利·勃克笑了起来。“我忘了。跟我来。”

到了马具室,他取下一副红色的摩洛哥皮做的鞍子。“这是光为了好看用的鞍子,”贝利·勃克瞧不起地说道,“在林子里骑不实用,但价钱便宜。”

乔迪看着那副鞍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用手指头擦了擦闪闪发亮的红皮革,过了好一会儿,他说:“佩在他身上可是很漂亮。”他在搜索他心目中最宏伟、最漂亮的东西。他说:“如果他还没有取名,我想管他叫加毕仑山。”

贝利·勃克知道他心里的感受。“这名字太长。干吗不就叫他加毕仑呢?这是鹰的意思。他叫这个名字不错。”贝利感到高兴,“你如果收集他尾巴上掉下来的毛,我过些时候可以给你编一条马毛绳。你可以当绁绳用。”

乔迪想回到舍栏去。“你说,我可以牵他到学校去——给同学们看看吗?”

可是贝利摇摇头。“他还没有套笼头呢。我们把他弄到这儿来费了不少工夫。差不多是拽着来的。你快准备上学去吧。”

“今天下午我带同学们到这儿来看他。”乔迪说。

那天下午,六个小朋友比平时早半个小时翻过山来,低着脑袋使劲跑,摇晃着前臂,跑得气喘吁吁的。他们跑过房子,穿越茬地,直奔牲口棚。他们忸忸怩怩,站在小马面前,然后看着乔迪,眼睛里增添了一种新的羡慕和尊重的感情。昨天,乔迪还是一个孩子,穿着工装裤和蓝衬衣——比多数孩子安稳,甚至有点胆怯。今天,他可是不一样了。他们用千百年来古代脚夫羡慕马夫的眼光看着他。他们凭本能知道,骑在马上的人不论在体格上还是精神上都比用脚走的人强。他们知道,乔迪遇到了奇迹,不跟他们平起平坐了,地位已经在他们之上了。加毕仑把脑袋伸出舍栏,用鼻子嗅他们。

“你干吗不骑他?”孩子们叫道,“你为什么不用缎带把他的尾巴束起来,就像市场上的马似的?你什么时候骑他?”

乔迪胆子壮了起来。他也产生了马夫的优越感。“他还没有长大。这段长时间里,谁也不能骑。我要给他套上长笼头训练训练。贝利·勃克会教我怎么练的。”

“好吧,咱们不能牵他转一转吗?”

“他带不惯笼头。”乔迪说。他希望他头一次牵小马出去的时候是独自一个人。“来看看马鞍子。”

他们瞧着那副红色的摩洛哥皮鞍子,一时愣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它在林子里用处不大,”乔迪解释说,“不过佩在他身上挺漂亮。我也许让他光着背到林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