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第3/3页)

小说的尾声可谓是最明显的戏仿,或者说拼贴。我明白,随着小说接近尾声,需要从另一个角度审视亚当·爱坡比的婚姻问题,那就是他的妻子芭芭拉的视角。可是拖到这会儿才突然切换叙事角度,会不会显得生硬而成为过于随意的拙劣之笔?找到一种可以引达高潮的戏仿,一下子解决这一问题,这正是小说创作中那些神思闪现的快乐时光,唯此方显劳有所值。在哪一部著名的现代小说中,妻子这个角色在倒数第二章以前始终是她丈夫思想和认识的附庸,直到最后一章才在叙事中取得了主体意识,并对丈夫以及夫妻之间的关系提出自己嘲弄性的、实事求是的女性视角?别无其他,只有詹姆斯·乔伊斯的《尤利西斯》——这部小说(我迟迟才意识到)在我的潜意识里,一直是用变化纷呈的风格再现一天内发生的所有事情的典范。莫利·布鲁姆那段广为人知、不加标点的内心独白,用来实现我的意图,其熨贴简直不可思议。我的小说不妨像乔伊斯的那样结尾:男主人公回家,和配偶团圆,在婚床上入睡,然而难以入梦的妻子,昏昏沉沉地思索着男人的弱点,性爱的悖论,还有他们的恋爱婚姻史。对于莫利的关键词“可以”,我会用更为不确定的“也许”代替。我的创作意图始终是,芭芭拉眼下对自己可能怀孕的焦虑,应该在小说最后一章中得到排解。当我回想到在《尤利西斯》中,莫利·布鲁姆也是在最后一章来例假时,我才明白过来(如果在此之前我还不知道的话),的确有作家的运气一说。

戴维·洛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