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5页)

“奶妈,那你脸上的斑是怎么回事呢?”我问道,心里轻松多了,但还没有完全放心。

“是涂的希腊松脂。为了让他们相信我也有麻风病。你跟我来,我让你喝一种滚热的药汤。因为在这个地方四处走动,谨慎不是多余的。”

她把我带到她的家里,这间茅舍比较僻静,很干净,东西摆放整齐。我们聊天。

“梅达尔多,梅达尔多呢?”她问我,可是每次我的话还没说完她就抢过去说了,“真是无赖!简直像个土匪!恋爱上了!那可怜的女孩儿!而这里呢,这里,你们连想也想不到哟!我知道他们浪费多少东西!我们从嘴里省下东西来施舍给伽拉持奥,可是你知道他们在这里都干些什么吗?那个伽拉特奥就不善,你想得到吗?一个坏人,而且不是他一个人那么坏?他们夜里干的那些好事!后来在大白天也干!这些女人,这些不知羞耻的女人我从来没见过!她们至少应该会缝缝补补吧,可是连这也不会!她们不爱整洁,穿着破衣烂衫!唉,我都对他们当面说过这些话……可是他们,你知道是如何回答我的,他们?”这次见到奶妈,我很高兴。第二天我去钓鳗鱼。

我把钓钩抛进泉水涌集成的小湖里,等着等着就睡着了。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响动声把我惊醒。我睁开眼睛,看见一只手悬在我的头上,那手上捉着一只长毛的红蜘蛛。我扭头一看,原来是我舅舅,披着他的黑斗篷。

我吓得惊跳而起,可就在这时候红蜘蛛咬了一口我舅舅的手,倏地不见了。我舅舅把手放进嘴里轻轻地吮吸着伤口,说道:“你睡着了,我看见一只长毛的红蜘蛛正从上面那根树枝往你脖子上爬。我伸手拦住它,瞧,被它咬了。”

他的话我是一句也不会信的:他用类似的方法害我,少说也有过三次了。但是现在他被红蜘蛛咬了也是事实,并且手肿起来了。

“你是我的外甥。”梅达尔多说。

“是的,”我回答道,颇感诧异,因为这是他头一回承认我。

“我一下子就认出你来了。”他说,“唉,蜘蛛!我只有一只手,你偏要把它毒伤!不过当然,伤了我的手总比伤这个孩子的脖子好—些。”

我知道舅舅从来不这样说话。我很怀疑他居然讲了实话,转眼间变得善良了。我很快就想通了:装假和欺骗是他惯用的伎俩。当然,他看上去有很大变化,表情不再那么严峻而残酷,显得衰弱而哀伤,也许是为咬伤感到疼痛和担忧吧。而且他的衣服沾满尘土,式样也与他乎时穿的不大相同,给人的印像是这样的:他的黑色斗篷有些破旧了,干树叶和栗子壳挂在衣边上,里面的衣服也不是常穿着的那件黑丝绒的,而是粗毛呢做的,已经褪色;脚上穿的也不是高筒皮靴,而是蓝白条纹的羊毛袜子。为了表示我对他不感兴趣,我就去看是否有鳗鱼上钩。没有鳗鱼,我却看见鱼钩上钓着一只闪光发亮的镶宝石的金戒指。我把它提上来,宝石上刻有泰拉尔巴家族的徽章。

子爵的目光蹬着我,他说:“你不要惊奇。我从这里走过,看见一条鳗鱼在钓钩上挣扎,让我感到很不好受,就把它放了。后来我想到这样做会损害钓鱼人,我想用戒指来赔偿,这是我最后一件值钱的东西了。”

我惊得张开口,又不知说什么。梅达尔多往下说:“我那时还不知道钓鱼的是你。后来我看见你睡在草丛中。见到你我很高兴,随后发现那只红蜘蛛往你身上爬,又担忧起来。后来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他说着忧虑不安地看了看那只肿得发紫的手。

也许这一切都是他设下的残酷骗局。可是我想,如果他突然心肠变软该有多么好,会给赛巴斯蒂姬娜、帕梅拉和所有受他狠心残害的人带来多大的快乐啊。

“舅舅,”我对梅达尔多说,“你在这里等着我。我跑去找奶妈赛巴斯蒂姬娜,她认得草药,我让她弄—些治蜘蛛咬伤的药来。”

“奶妈赛巴斯蒂姬娜……”子爵说着,躺倒在地上,受伤的手搁在胸膛上,“她身体还好吗?”

我不敢告诉他赛巴斯蒂姬娜没有得麻风病,只是说:“哦,还好。我去了。”我赶紧跑开,最想做的事情是问问赛巴斯蒂姬娜,她对这些奇怪的现象如何看。

我在茅屋里找到奶妈。我连跑带急,上气不接下气,对她讲得有些颠三倒四的,但老太大对梅达尔多的咬伤比对他的善行更为关心。“你说是一只红蜘蛛?对,对,我知道该用的草药……有一回他在一个小树林里也被咬肿过一只胳膊……你说他变好了?我怎么跟你说呢,他过去一直就是这么个孩子.……他也应该懂得做个好人……我把草药放在哪儿啦?替他做一块敷药布就行了。他从小就是一个捣乱鬼,这个梅达尔多!……草药在这儿.我把它包在一个小布袋子里存放着……不过,他总是这样,什么时候伤着了.就哭着来找奶妈……这回咬得很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