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炎篇(第9/11页)

在那种幸福的日子里,今天恰逢星期天,妻子和丈夫一起出来买东西了。从婴儿服到婴儿被到婴儿床,妻子都是和丈夫手拉手在商量。那是幸福的一对,对未来没有任何的不安和恐惧。

和他们相比,里子买婴儿用品的时候,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想必里子以前也来过好多次了,恐怕每次都是一个人来。

但是,那时候里子的身边一定有像刚才那样的幸福夫妻在买东西吧!

来婴儿用品卖场,对于里子来说,一定既喜悦又痛苦的。今天里子之所以说想上街,进了百货大楼就直奔婴儿用品卖场,或许是因为今天是和姐姐两个人一起吧!

赖子刚才还对怀着孩子的里子感到了嫉妒,但现在发现,里子也有里子的悲哀。

“里子,姐姐今天什么都给你买!”

赖子心里升起一股豪气,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里子的丈夫。

在百货商店买完东西出来的时候是下午四点了。

因为是星期天的傍晚,大街上依旧是人流如织。中午之前天空还是晴朗的,这会儿天上飘着一层薄云,被四条通大街上林立的高楼大厦切割成条条块块的东山,在樱花季节淡云遮蔽的天空下,迷雾蒙蒙的。

赖子手里有两张四点半开始的“都舞”的门票。因为每年铃子的忌日都和“都舞”的演出期间重叠,赖子几乎每次都去看。

虽说中途放弃了做舞伎,但对于赖子来说,祇园是她度过了从少女到女人的过渡期的地方。虽说后来自己只身去了东京,已经和祇园没有任何关联了,但花街还是她萦绕于心的地方。

可以说,现在一年一度看都舞是赖子和祇园之间唯一的牵连和羁绊。铃子之所以选择在有都舞表演的四月自杀,说不定其中包含了她希望赖子永远不要忘记祇园的心愿。

“我有两张票,去不去看?”

赖子邀请里子一起去看都舞,但里子好像不太想去。

如果去看都舞,当然会遇到自己熟悉的艺伎和舞伎,还会遇见茶屋和小方屋的老板娘们。

里子不愿让她们看到自己的大肚子……

里子的心情不说也知道。

“那么多客人,谁还顾得上看你的肚子!”

“除了千鹤以外,我还谁都没告诉呢……”

“可是,你也不能永远捂着盖着啊!”

两人被人潮推着走在四条通大街上,赖子又劝了里子一次。

“知道了就知道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你也结婚了,不如干脆在她们面前露一面,你说呢?”

“为什么呢?”

“与让别人问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怎么老长时间没见你了’相比,大大方方露面不是显得更自然吗?”

听赖子那么说,里子好像有点儿动心了。

“真的没事儿吗?”

“你和我在一起,没事儿的!”

就这样,两人过了四条桥,到了“一力”的旁边往右拐。

大街的左右两侧装饰着灯笼和樱花树枝,灯笼上印着祇园町的标志——串在一起的米粉团。家家户户的门口都贴着都舞的海报,海报上印着舞伎的照片。

十年前,赖子也和铃子一起上过海报。那时候也为周刊、杂志封面和广告拍了很多照片,即使现在去家里的书架上找找,应该还能找到很多这种照片。

赖子有一段时间曾经厌恶得连看都不想看了,现在反而很怀念那些照片。

可是,日月如梭,日子过得也太快了!

十三年前和赖子一起去做舞伎的那些伙伴,现在还去宴会陪侍的只有三个人了。那个时候,光舞伎就有将近五十人,和现在的十四五个人根本没法比。

而且,当时的舞伎里面,祇园町的茶屋或艺伎的女儿或她们的亲戚占了一大半,从外面来的舞伎很少。

正因为人多,所以修业也非常严格。哪怕只有稍许疏忽,就有可能失去参加都舞表演的机会。也有人因为瞒着师傅去拍电视,或不请假去海外旅游,而失去了站在舞台上表演的机会。

“你不能去参加都舞表演!”

当时的舞伎们最害怕听到师傅的这句话。

做舞伎的时候,每天的工作就是给那些取得艺名的阿姐舞伎擦拭梳妆台,或者给她们换溶化白粉膏的水。

还有,在发型还是桃割发髻的时期,披肩和短外罩是不允许穿的。到了天寒地冻的日子,赖子总想早一天有资格披上披肩。

这些虽然都是往事了,但走在茶屋鳞次栉比的花见小路上,赖子总觉得那些事情好像就发生在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