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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坐在原木上,一只手拿着鲁格尔手枪,香烟叼在薄薄的唇间。他看上去仿佛有上千岁,但他遍布皱纹的脸上挂着微笑。
“‘是你!’他说。我知道他不是在和我说话。‘是我。老家伙。’我惊讶地听见自己正用德语说话,‘游戏结束了。’
“‘走着瞧。’老人说,举起手枪就射。我跳起来闪躲,子弹穿过我的毛衣,擦着我的肋骨飞过。我抢在他再次开枪前抓住他的手腕,我们在雪地上纠缠旋转,仿佛在跳一种怪异的舞蹈——一个瘦小的、血流满面的年轻犹太人搂着一个穿羊毛长大衣的老人。老人的鲁格尔手枪又响了,但只是对空发射,毫无威胁,然后我抢到了枪,跳后几步,举起了枪。
“‘不!’老人尖叫起来,然后我感到他也进入了我的大脑,就像脑袋挨了一记重锤。两条寄生虫争夺着我身体的控制权,我陷入茫然无神的状态。不一会儿,我就像是从我身体上方某处俯视自己一样。我看见老人僵立着,而我的身体剧烈抽搐,仿佛重症癫痫发作。我双眼翻白,像白痴一样大张着嘴。尿打湿了我的裤子,在寒冷的空气中冒着热气。
“然后,我又能从自己的眼睛观看了。老人的意志被赶出了我的大脑。他后退三步,重重地坐在原木上。‘威利,’他说,‘我的朋友……’
“我抬起胳膊,朝老人脸上开了两枪,朝心脏开了一枪。他向后倒去,我站在原地,盯着他钉着平头钉的靴底。
“我们来了,我的小兵。上校在我脑中低语。等着我们。于是我继续等,直到听见树林后面传来人的喊叫和德国牧羊犬的狂吠。我手里还握着枪。我努力放松全身,将所有的意志和能量都集中在我的右手上,竭力避免去想我要做什么。狩猎队就要进入我视野的时候,上校对我的操控松懈下来,我得到了机会。那是我一生中最关键也最艰难的决定。我的指头只需扳动一毫米,但这个动作将耗费我的所有力气和决心。
“我成功了。鲁格尔手枪开火了,子弹在贴着我的大腿飞过,击中了我右脚的小趾。钻心的疼痛传来。这一枪让上校也大吃一惊,我感到他的意志从我脑中脱走了几秒。
“我转身就跑,在雪地上留下血红的足迹。我身后传来愤怒的嘶喊。自动步枪嗒嗒嗒地开火。我听见子弹嗖嗖地从我身边飞过。但上校没有操控我。我抵达了雷区,未作丝毫停留就跑了进去。我用双手分开铁丝网,踢开缠绕的铁丝,继续奔跑。不可思议地是,我竟然毫发无损地跑过了雷区。就在这时,上校的意志又进入了我的大脑。
“停下!我停下,转身看到四个士兵和上校站在死亡地带的另一头。回来,小兵,上校低语着。游戏结束了。
“我试图将鲁格尔手枪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但我做不到。我的身体开始走向他们,重新进入雷区。他们朝我举起了枪。就在这时,那条德国牧羊犬挣脱了牵着它的德国士兵朝我冲过来。它刚跑进雷区,距上校还不足二十英尺,地雷就爆炸了。那是一枚反坦克地雷,威力巨大。泥土、金属和狗的尸块在空中飞散。我看见狩猎队的五个人都往后退去,一种软软的东西击中我的胸膛,我倒在地上。
“我挣扎着站起来,看见德国牧羊犬的头掉在我的脚边。上校和另外两个党卫军士兵趴在地上摇晃脑袋,显然被震晕了。另外两个党卫军士兵没有动了。上校不再控制我的意志。我举起鲁格尔手枪,将所有子弹都射向上校。但他们距我太远了,我的手抖得厉害,没有一发子弹击中他们。我不再留恋,转身就跑。
“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上校允许我逃走。也许他在爆炸中受伤了。也许他继续操控我的话,会让别人知道老人之死是他所为。我不知道答案。但到了今天,我怀疑我之所以能成功脱逃,是因为这符合了上校的意图……”
索尔停止讲述。壁炉中的火已经熄灭,时间早已进入凌晨。他同娜塔莉·普雷斯顿坐在几乎全黑的室内。最后半个小时的叙述中,索尔声音低沉而沙哑。
“你太累了。”娜塔莉说。
索尔未加否认。自从星期天早上在报纸上看到“威廉·波登”的照片后,他已经两天两晚没合眼。
“但故事还没结束,对吧?”娜塔莉说,“你故事中的上校同杀害我父亲的人有关,对吧?”
索尔点头。
娜塔莉离开房间,不一会儿就拿着被褥和厚枕头回来,将长椅弄成简易床。“今晚就在这儿睡吧。”她说,“明天上午接着说。我为你做早餐。”
“我在汽车旅馆有房间。”索尔用沙哑的声音说。但一想到要沿着52号公路开那么远,那就恨不得立刻闭眼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