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64/65页)

他们走到车边,停了下来。罗比半侧过身子,可是她看不清他的脸部表情。他直挺挺地站着,头高高仰起,比警官还高几英寸。也许他正为他所做的一切感到骄傲呢。一位警察坐到了司机的位置上,年轻的警官绕了一个圈走到对侧的车后门,而高级警官则把罗比带向车后座。这时,布里奥妮听到窗下一阵骚乱,从下面传来艾米莉·塔利斯的尖叫声,一个裹着紧身衣裙的人影冲出屋子,以最快的速度奔向警车。当塞西莉娅快到警车时,她放慢了脚步。罗比转过身来,朝她跨出了半步。出人意料的是,警官也往后退了几步。现在可以很明显地看到罗比的手铐了,但罗比对着塞西莉娅,神情严肃地听着她说话,并没有表现出羞愧,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戴着的手铐。警官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从罗比脸上根本看不出塞西莉娅正在严厉地责备他。尽管塞西莉娅的脸是背向布里奥妮的,但布里奥妮仍可感觉到她是在木然地讲着话。也许她的嘟嘟囔囔的责备对罗比来说反而更有分量吧。他们靠近了一些,罗比简短地说着话,他微微抬起他被铐着的手,接着又放了下来。塞西莉娅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手,为他翻了一下衣领,然后抓住领子,轻柔地摇了一下。这个温柔的动作似乎打动了布里奥妮。如果说这是宽恕的话,布里奥妮被她姐姐宽恕的力量感动了。宽恕。宽恕。在此之前,这个词对布里奥妮来说,是非常空洞的,虽然在学校和教堂集会上她上千次听到过这个词引起的欢呼,没想到她的姐姐竟然一直懂得这个词的意义。当然,她还不太了解塞西莉娅。但总会有时间了解她的,因为这场悲剧注定要把她们两个人的距离拉得更近。

那位和和善善、有着花岗岩面容的警官大概觉得对罗比过于宽厚了,于是他走上前,推开了塞西莉娅的手,挡在了他们两个的中间。罗比越过警官的肩膀匆匆地对塞西莉娅说着什么,然后就转身向警车走去。体贴的警官将罗比的头用力往下压了压,以免他在弯腰爬上车后座的时候撞到车顶。两个警官夹着罗比坐好,门关上了。车子前进的时候,一个站在车后的警察举起手,碰了一下钢盔,向车敬了一个礼。塞西莉娅木然地站在那里,脸朝车道,安静地目送着汽车离去。从她肩膀抖动的曲线可以看出她正在哭泣。布里奥妮忽然觉得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爱她的姐姐。

本来,这一天该就此结束了。经过了一个夏日之夜,这一浑然天成的一天随着警车消失在车道上,也该落下了帷幕。但是还有最后的交锋。车开出不到二十码就开始减速了。一个布里奥妮未曾留意到的人正在路的中间,这个人丝毫没有让到一边让车辆通行的意思。这是一个矮矮的女人,走路摇摇晃晃,穿一身印花的衣裳,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根棍子。哦!那实际上是一把有曲柄的男式雨伞。这女士向前走了几步,定定地站在汽车散热器的前面。车停了下来,司机按着喇叭。这是罗比的母亲格蕾丝·特纳。她举起雨伞,大声地叫嚷着。坐在前排的警察下了车,拉着她的手,想把她劝开。刚才那个敬礼的警察也迅捷地向那边跑去。特纳太太挣脱臂膀,又擎起雨伞——这次是用双手——直劈下来,曲柄重重地击在汽车闪亮的引擎盖上,发出了像是手枪的射击声。两个警察半推半拽地把她拖到车道边。她拉开嗓门,大声地嚷着一个词,以致于布里奥妮在卧室都能听到。

“骗子!骗子!骗子!”特纳太太吼叫道。

大开着前门的车子慢慢地驶过她身边,然后停下,让那位警察上来,但警察一时脱不开身,因为单靠他同事一人很难单独制服她。她又开始挥击她的雨伞,但这一下雨伞擦着车顶而过。警察用力夺过伞,转身把它掷到草丛中。

“骗子!骗子!”特纳太太又叫嚷起来。她绝望地追着开走的车子。过了一会儿,她停了下来。她手搭在腰上,眼睁睁地看着车子翻过第一座桥,穿过小岛和第二座桥,最后消失在茫茫的白昼里。


[1] 古罗马帝国时期北非杰出的基督教作家,基督教文坛上的奇才,对教会神学具有深远影响。

[2] 海神喷泉(Triton Fountain),位于罗马的巴贝里尼广场,是意大利巴洛克巨匠贝尼尼的杰作,其形象为海神端坐在四只海豚上,仰首拿着一个大法螺在吹水。

[3] 亚当风格是乔治亚风格的发展与精华,在美国东北部极为流行,它吸取了亚当兄弟对意大利文艺复兴风格的研究成果。

[4] 拥有近300年历史的德国著名瓷器品牌,以设计高雅、皇家气质和纯手工制作闻名遐迩。白色底盘上,弧度优美的两把蓝剑交错成迈森百年经典的象征,暗喻着至高无上的品位。